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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她同他訕訕一笑:「好巧哇。」
白三郎滿臉皆是震驚:「是誰?誰將夫子揍成這般?」
她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小聲些!」
什麼光榮事,要這般大聲嚷嚷。
他便低聲道:「夫子,可是那馬奴被徒兒打得只剩一口氣,他懷恨在心於是揍夫子出氣?」
她便擺擺手:「沒有的事,沒有人揍本夫子。」
「那夫子的眼睛?」
「摔的,本夫子一不小心從大力背上跌下,摔到了眼睛。」
「又摔了眼睛?上回在城裡,夫子也是摔倒,眼睛先著地。」
他說的是嘉柔上回在都護府遇上老熟人,為了掩飾而自己揍自己的那事。
只她今日方知,旁人揍自己,比自己揍自己,那可是疼多了!
她只得道:「本夫子在摔倒一事上,是有些得天獨厚的經驗,下回找機會教給你,讓你想摔哪裡摔哪裡,絕對不會牽連旁處。」
白三郎哪裡想學這個,一轉身便要走,「徒兒去喚郎中。」
「萬萬不可!」嘉柔一把拽住他。
莊子裡的那郎中是個碎嘴子,她上回崴了腳,不過兩日,整個莊子都知曉當時薛琅面上是如何的「又憐惜又懊悔,恨不得能替潘夫子生受了去……」
若今日瞧見她的傷,只怕等不到天黑,她的這副熊樣就要再次傳遍莊子。
「一丁點兒傷,看什麼郎中。上回腳傷剩下些藥油,剛好用得上。你要去哪裡快去,莫杵在此處礙人眼。」
她護著腦袋繼續往裡去了,一直到進了房中,關掩上窗,抱著銅鏡一瞧,心中不由悲呼一聲:打了一場一對一的君子架,損失了她的花容月貌啊!
一個極其標準的紫青色眼窩,結結實實鑲嵌在她如玉的臉上,無論從哪個角度哪個光線去看,都不像能用脂粉遮蓋的樣子。
未成想,豪賭的懲罰,竟然在這裡應驗了!
此後她不得不又告了一個日假,本想著過上一夜,第二日說不得便能淡下來。誰成想莫說一日,便是過去了三日,她這烏青眼還牢牢長在她臉上。她藥油也抹了,熟雞蛋也滾了,卻半分沒有散去的模樣。
然而她再不能繼續等。
伽藍公主離去之前曾放下狠話,言:「本公主會讓你付出代價!」
當時她也曾雙手叉腰,挺胸抬頭,應得響亮:「隨時恭候!」
然等她背過人,卻時不時就要打個寒顫。
七公主恨她入骨,不知要如何出手。
萬一往各處散布消息,直接說她是女子,有心人再聯想到她同前安西大都護的近衛趙勇親厚,說不定一轉頭就有個龜茲細作拿著一把利刃橫在了她的頸子邊。
她不能再繼續等下去,等儘快去尋趙勇合計個應對的法子出來。
思及此,等不到新的一日,當日的晌午,她便頂著她的烏青眼,帶著李劍進了龜茲城。
秋後的日頭落得快,雖只是晌午,天色也多了幾分黯淡。
此處未到繁華處,只是進了城門後的一處擁擠民居,離中心地帶尚有二三里路。
踩得瓷實的土路兩旁,稀稀拉拉擺著些賣果子的小攤,賣的是中秋之前尚未賣完的蜜瓜、蒲桃與秋梨。
攤販本神情懨懨著躲懶,見有人來,忙此起彼伏的叫賣起來。
嘉柔騎在驢上,舉著扇子遮住烏青眼,同李劍交代:「等到了客棧,見了趙世伯,你什麼都莫說。由我察言觀色,決定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李劍本習慣性板著臉,待見她張嘴,當即捂住了一邊耳朵,另一邊雖未捂,卻也隨時準備將她的聲音隔絕,免得她用猜謎拿捏他。
聽她如此說,他便點了頭,總歸他對旁的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叮囑也是白叮囑。
待目光落在她的烏青眼上,心下卻多了幾分擔心。
他被薛琅派在潘安身邊,其職便是護其周全。
上回潘安中菇毒,他知曉無性命之憂。
而這次卻與上回不同。
這回的烏青眼,是被人揍的。
那什麼倒地眼睛先著地的假話,只能騙騙白三郎那大傻子。
他正思慮間,卻見嘉柔一夾驢腹,往前疾走兩步。
他縱馬跟上去,但見嘉柔朝著前頭一個漢子的背影高呼了一聲「趙世伯……」
他抬眼望去,那人確然像趙勇的背影,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缺胯袍,肩上挑著個擔子,擔子前後各掛一個沉甸甸的藤筐,一瘸一瘸往前而行。
小販叫賣聲嘈雜不息,趙勇並未聽見有人呼喊,再往前行了幾步,拐進了一條小巷。
等到嘉柔追上去,那條窄而長的小巷家家關門閉戶,哪裡還能瞧見趙勇的身影。
此處只是一處民居,住的不是在鄉間失了田地的破落戶,便是從旁處而來做小買賣、卻在繁華地帶租不起宅子的小商販。
趙勇經營的是客棧,平素缺些什麼,都由城中商販送上門。什麼人什麼事能讓他撇開買賣,專程往這偏僻處來?
可哪怕他今日是來見微服私訪的大盛聖人,崔嘉柔也無心關心此事。
她往這條死胡同的巷口一坐,只等趙勇出來,正好同她一處回客棧,邊走邊商議七公主之事。
約莫等了不到兩刻的時間,巷子裡傳來「吱呀」一聲的開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