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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薛琅看了看方向,從樹上一躍而下,待到了莊子門前,只同王懷安道:「去屯田營中搬人來,往東西方向尋。」
他順著馬背一躍而上,離去之前方同白管家道:「莫為難古蘭姑娘,今日事便是換個人,潘安也一定會出手相幫。」
白管家忙道:「將軍放心,是潘夫子急公好義,我等皆明白。」
薛琅一夾馬腹,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
時辰似水流走,天上的圓月越升越高,結束了這個被人間定義為花好圓月團圓佳期的夜。
子時夜風轉大。
三更開始霜降。
風將極遠處的動靜送了過來。
什麼牲畜「嗚嗚」的叫聲幽遠而悽厲。
深夜的冷風似匕首一般,颳得他肺腔生痛。
薛琅勒停了馬,望著漆一般的原野與密林,憑生第一回 生出了無把握的慌亂。
四更天了。
作者有話說:
本來想寫到兩個人相遇,時間來不及了。先發這些。
第57章 (上半章)
極遠處馬蹄聲漸漸靠攏, 驚起林間夜梟號聲無數。
十幾位將士馳到近前,勒停駿馬,紛紛道:「大都護, 方圓十里東西兩處的山林、洞穴都已搜遍, 尚未尋見。」
秋日的夜風裹挾著重重寒氣,颳得人透心涼。
薛琅捏著韁繩,偏首往南望去。
那裡有一片烏森森的密林,密林過去再往南, 便是白家莊子所在的方向。
如若白家的人尋見, 或是潘安自己回去了, 會有人打出煙花以做提示。
煙花高入天際, 再高可參天的密林也遮掩不了其攝人的光華。
既沒有, 便是, 依然未尋見。
這是一片看似平靜、實則暗涌叢生的草原。
薛琅尚未入西域, 只接任了安西大都護一職時, 已是知曉在這片廣袤之地,除了有危險的狼群、棕熊、雪豹、野耗牛,還會有隱藏在暗處的突厥細作。
這些牲獸與細作, 會冷不丁出現在某一處,只需其中的任何一樣, 都會給一個人帶去滅頂之災。
可那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雙眸永遠那般純澈, 玩世不恭的底色下是對危險的懵懂, 只憑著一腔孤勇遊戲人間。
他不該遭遇這些。
薛琅穩住心神,抬手指向北邊:「分散開, 往南北方向分散搜尋!」
馬蹄聲驟然而起, 往不同方位疾馳而去。
身畔兩側的樹飛快往後退去, 夜色憧憧,他一刻不敢停歇。
風呼啦啦地吹過來,每一聲都像有人在喊「救命」二字。
救命,薛琅。
我怕!
馬蹄聲在這條路上經久不息,腳下草原已不見踩出的路徑,只有時不時一簇簇林木擦著臉而過。
已經走得很遠了,此處連日常放牧的痕跡都已不見。
他調轉馬頭,再順著來路尋找一番。
此次卻只將馬牽在手中,點著火摺子步行往前,不錯過任何一個疑心處。
一直行到半途靠路的一簇林木,幾聲老鴉桀桀叫過,風中忽然傳來幾聲微不可聞地「咩咩」之聲。
他腳步倏地一住,一手護著火苗將火摺子舉高,但見那處林木樹枝虬結,憧憧看不清晰。上一次經過時,也只以為是長得過近的樹子。
而那羊叫聲仿似幻覺,再不復然。
他撂下馬韁,舉著火摺子往前而去,一直到了那簇樹邊上,方隱隱看見大片的樹枝背後黑影憧憧,像是遮掩著一處巨大的山石。
順著山石側身而行,一直繞進去,他方看清,那根本不是什麼山石,而是一處廢棄的房舍。
龜茲因地貌與放牧原因,鄉間民居多為氈帳,固定的土坯房舍本就不多。可若誰家修建了一處,便會竭盡所能傳於後輩,絕不可能輕易拋棄。
他抬首借著月亮的方向再次辨認了一番方位,終於想起一件事來。
當年崔將軍入得龜茲,曾因遏制巫醫作亂,逮住當時勢力最大的一個巫醫,當眾處以火刑。
那巫醫的一處老巢,便在這附近。
據聞那巫醫被燒死之前,曾發下些毒誓,死後又不知誰人借這毒誓生事,出了幾番異象。
此後那巫醫之事便諱莫如深,龜茲鄉民輕易不敢提及,巫醫的處所也便一同荒廢,無人敢占用。
他心下不知怎地,忽然猜想強烈。
一定是在此處。
潘安一定是在這裡,躲避四更時的如墨曠野。
一陣風吹來,倏地將手中火摺子吹熄。
他緩緩蹲低身子,在草中慢慢摩挲,終於觸見他想找的東西,是花生米大小的圓圓顆粒。
聞之腥臊中帶著青草氣,表皮濕潤,是新鮮的羊糞。
他的手再匍娑,很快便在一簇簇草下或草間發現更多的。
有些已被踩扁。
完全是群羊不久前才經過此處的痕跡。
他的心倏地在胸腔間猛烈跳動,上一次這般跳,還是他第一回 持刀上戰場的時候。
他直起身來,繼續往前。
這簇攀枝錯節的群樹越走越開闊,待繞過前頭最迷惑人的一段,一個黑洞洞的門洞遽然出現。
風從四面八方灌進去,順著門洞吹出來,將更濃烈的羊群的氣息送出來,也再次讓他聽到了幾聲「咩咩」聲。
他儘量放輕了腳步,一直到了那門洞時,方溫和道:「潘安,我是薛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