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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古蘭雙眼已哭得紅腫,「夫子,羊丟啦,羊走丟啦!」
嘉柔今日睡得有些魘住,腦袋瓜尚有些轉不動,只想著古蘭的耶娘不是已外出尋羊了嗎?如今已走了大半年,古蘭這時候才哭怕是有些太晚。
她前去河畔撩起清水洗了把臉,沁涼河水激得腦中清醒,抬首往山坡上望去,但見親王的羊群依然鋪天蓋地灑在草坡上,央卓雖騎著騾子,卻身陷於擠擠挨挨的羊群,面上滿是驚慌,口中不停歇數著數。
李劍難得說上兩句話:「丟了兩百頭羊……」
古蘭哭得哽咽:「至少兩百五十頭……奴與阿兄都未曾瞧見那些羊去了何處,要趕羊迴圈時,數目不對。我已同阿兄數了好些遍……
嘉柔忙道:「莫怕,我們回去尋親王,讓他安排人手一起尋羊。」
古蘭當即跪在了她面前,嗚咽道:「夫子,千萬莫讓親王知曉。去歲年底便弄丟一群,今日又丟了這許多……奴,奴……」
嘉柔立刻道:「你莫哭,我明白。」
她外祖父家中便開著農場,她知曉兩百五十頭羊不是小數目。去歲年底古蘭耶娘弄丟了幾百頭羊,白銀親王未曾追究,此回若再弄丟這般多,縱是寬懷如白銀,也不可能再笑得出來。
龜茲人又十分講究意頭,今日本是團圓佳節,她回到莊子時,瞧見莊子門前一棵本長得極好的杏樹都被砍去,只是為了追求節慶時的求吉求雙。那杏樹多出了一棵,平日無礙,今日卻是單數,視為不吉。
在這般團圓之日,親王莊子裡卻發生羊群丟失的「分離之事」,親王怕是要大動肝火。
她更擔心的是,羊群一旦受驚,失措之下可能會群起跳崖。
決不能讓那般慘像發生。
「莫怕,我們一處去尋。」
—
中秋日晌午的客棧買賣一如往昔。
行走在外的旅人是沒有家可以團聚的,該投店便要投店,輕易矯情不得。
柜上的博士將將接了一波住客,便見客棧進了人,長身祁立的安西大都護薛琅一身玄衣進得門來,引得堂上眾人紛紛凝觀。
「潘安可歸來?」薛琅往客棧內環視一周,於大堂內並未瞧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博士忙哈腰道:「還未歸來。」
還沒有?
不過是結義而已,怎會耗時這般久。
生了什麼岔子?
博士見他眉間一擰,忙道:「東家先一刻已套了騾出城去迎,將軍再等一等,或許要不了多久就能等到潘大郎。」
薛琅不置可否,待出了客棧,同王懷安道:「我等現下便出城。」
—
兩騎駿馬躍出城門,沿著一望無際地草原腹地飛奔而馳。
晚霞已鋪了半個天,一輪朔日泰半藏去山背後,只留下一點點腦袋瓜,在遙遠的崑崙山外探頭探腦,終于堅持到一對人馬過了長安橋時,扯著晚霞一起徹底遁入山背後,只留下一輪驚人皓月掛上了樹梢。
親王莊子前的草坡上,有數十個火把在草原上游移,每個火把都代表至少一個人。
縱是龜茲中秋節的古禮,也沒有舉著火把在外奔跑一說。
薛琅眉頭一蹙,更快往莊子門邊去。
待剛躍下馬背,便見白管家一副心虛模樣要往莊子裡躲。
他心下不虞,手起刀出,白管家當即被一柄匕首釘在一棵樹上。
「發生了何事?為何要避本將軍?」他語聲淡淡,其中的威壓卻令白管家喘不過氣來。
「潘安何在?」他轉首四顧,向王懷安一點頭,王懷安當即往偏院方向一躍而去。
白管家深知再遮掩也無用,苦著臉道:「潘夫子,不見了……」
「什麼叫不見?」他一手便按住了白管家的肩頭,白管家當即痛呼一聲,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莊子裡丟了羊,她去尋了羊……」
王懷安一去便已回來,「將軍,潘夫子的物件都在,只他和大力不在偏院。」
他手中牽著小古蘭,古蘭咚地跪地,哽咽道:「奴同阿兄放丟了羊,不敢告訴莊子,央求夫子替奴一處尋找。夫子出去卻不見了音訊……」
薛琅知曉潘安憐惜小古蘭,宿日裡很是照應這位小姑娘。且「他」又是看重牲畜的,既這般事發生在眼前,以「他」的性子,絕不會置之不理。
白管家忙將話頭接過來:「我等匍一知曉此事,不敢怠慢,當即派人尋找,趙公不久前才到,也已外出相尋……將軍息怒,說不得現下已有人尋見他,正在歸來的路上。某有負將軍所託,未曾看好潘夫子,心中愧疚,適才才不敢見將軍……」
薛琅見他痛得瑟瑟發抖,額上冷汗如豆,不似說謊,方鬆開他,當即躍上一棵高樹。
但見夜色朦朧,遠處曠野已是一片黑寂,縱是朔月不吝月華,卻也照不亮這一片深翠草原。
遠處林間寒光一現,他當即踩著樹梢飛躍過去,卻是李劍持劍正在一棵樹上,也似他一般聚集目力往遠梭巡。
「他人呢?」薛琅一個劈手,便奪了他的寶劍,口中已現戾氣,「我將他交給你,如今他人呢?」
李劍訥訥難言,「我若說他用一道謎來逗引我同他分開尋羊,你信是不信?!」
「已尋了哪處?」薛琅無暇再追責,咬著後槽牙問。
「一共丟了兩百餘頭羊,我等已尋回了一百六十幾頭。潘安第三次出去後,到現下已有一個多時辰未曾現身……我等已將方圓五里皆尋過兩回,只要她在,不可能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