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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是以嘉柔匍一接到白三郎的信,覺著她這位唯一的徒兒思慮的很是到位,今日便早早趕回,以助徒兒的一臂之力。
此時白三郎或許已接了巴爾佳在往回趕的路上,嘉柔卻不能在莊子裡等。
今日最早前來的白山親王她便沒能避開,那親王瞧見她在此,竟是吃了一驚:「如此佳節,潘夫子竟未前去與薛將軍相聚?須知花好月圓裡頭,便含情人相見之意啊。」
嘉柔昨夜才去合歡節上撐了場子,今日想繼續撐下去卻沒了面具的遮掩,只好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將軍有要事出城,他若歸來,自會第一時間來看我。」
那親王卻又是吃了一驚:「將軍在城中啊,今日一早本王便在都護府近處遇見他,還寒暄了兩句……將軍竟是未第一時間來看潘夫子?」
嘉柔不由一怔。
薛琅竟在城中?
只這位親王如此質疑,她只好做出一副笑而不語的神秘,以求四兩撥千斤。
那親王見她如此,只當二人尚有不為外人所道的風月安排,便「嘿嘿」一笑,方揭過此事不提。
只一位親王她可如此應付,可今日來的不止是幾位略略八卦的親王,還有數十位極端八卦的王妃。
她的「笑而不語」如何能應付過來。
最好還是先避出莊子,等白三郎接來巴爾佳,她短暫出席,於眾人面前結義過,便騎驢進城回客棧為好。
眼前水波粼粼,已帶上了幾許寒意。
她原本於昨夜套圈得來的木牌上得了靈感,睡前便在紙上繪下了一隻狼,又給狼的額間添了一隻角,脅下添了一雙翅,如此再鑄刻成一方銅牌,也好回饋於薛琅;今日回了莊子,原本要提著本子尋個清閒處繼續改一改那圖,只被白山親王這般一相問,她好不容易才生出的勃勃興致便漏了氣。
此時圖上的狼被她繪成一隻吐舌散熱的犬,她卻沒了修改的興致,只折起來揣進懷中,雙手疊在腦後躺去厚草上,長長嘆了口氣,道:「你說,薛琅到底還想不想同我繼續做戲?」
她身畔兩丈之外,李劍抱劍而立,雙眼底下是一抹烏青,聞言並不接她話茬,只隔了好幾息,方道:「可是鳥?」
她見他還在猜昨日的謎,便不再理會他,只喃喃道:「他縱是想換個人繼續做戲,去哪裡再尋比小爺更俊俏的郎君?難不成他越來越自慚形穢,終於覺著他配不上我潘安?他堂堂大都護,倒也不用如此妄自菲薄……」
頭頂郎朗朔日,從白銀親王的莊子裡已傳來聲聲弦樂,想來宴請已起,莊子裡豢養的舞姬已在地台邊翩翩起舞,聊以助興。
而遠近各條路上坦坦一片,白三郎尚未歸來。
莊子裡的羊群們依然在一望無垠的草坡上吃草,古蘭小姑娘同她阿兄央卓各騎一匹騾子,手持鞭子於羊群邊驅趕亂跑的羊。
過去四個月,古蘭家的小羊長大,母羊產仔,羊群已健壯了一大截,兩兄妹鎮日於這片草坡上奔波不息。
待將過河吃草的一小群羊趕回來,古蘭方得了一陣歇息。她瞧見嘉柔時是一臉的驚詫,發出了與那位親王一樣的疑問:「今日團圓節,夫子怎地未同薛將軍一處里團圓?」
嘉柔便擺出一副笑而不語的模樣,古蘭小姑娘卻看不懂這神情,「夫子可是在強顏歡笑?夫子千萬莫這般,有我與阿兄陪著夫子。」
她不由默默嘆口氣。
古蘭卻又問:「夫子這般嘆氣,可是因為思念薛將軍?」
「你覺著我可應該思念他?」
「該的,」古蘭重重點點頭,「夫子思念薛將軍,奴與阿兄思念耶娘。中秋佳節,便是該思念最親近的人。」
她心中倏地生出幾許悵惘,撫一撫古蘭的小腦袋瓜,摘去她發梢上的幾片草屑,低聲道:「我也思念阿娘。」
「阿耶呢?」古蘭的雙眼亮晶晶,「不念阿耶嗎?」
她被問得一愣,卻不由轉首,目光落在一河之隔的安西軍屯田營中。
薛琅在那處有一個小院,小院門口有兩株櫻桃樹,此時應該早已落完果子,只剩下單調的葉片了吧。
她捏一捏古蘭的小臉,往山坡處努努下巴:「快去追羊,你的羊跑啦!」
古蘭轉首一瞧,已有二十幾頭羊過了河,逃到了河對岸的草坡上,追得慢一點,就要將親王在那裡種下的一溜萬壽菊啃得精光。
她「哎呀」一聲爬起身,翻身上騾便去追趕羊,那些羊見有人追來,反而跑得更遠了。
嘉柔不由微笑看了一陣,漸有倦意襲來。她往重又躺下,掏出紙扇遮在面上,隔開耀眼的日頭,「替我盯一陣,三郎若帶巴爾佳回來,你便喚醒我。」
她睡得迷迷濛蒙,耳邊似聽得李劍悶悶的聲音:「可是玉皇大帝與王母娘娘?他們住在天上,會不會比天高?」
她在心中為自己的機靈很是得意了一番,心想你慢慢猜吧,迎著暖洋洋的日頭,很快睡了過去。
如此不知睡了多久,耳畔忽然一陣亂糟糟,似夾雜著孩童的哭聲。
幾許之後,她終於被喚醒,卻不是李劍,而是古蘭。
晌午的日頭已然偏西,晚霞過早地在山邊露出一點裙角,只怕再過半個時辰就會鋪滿半個天。
從親王莊子裡傳來的熱鬧依然在持續,弦樂不知已換了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