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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然天上一日凡間一年,紅線娘娘離開天宮的時間稍早了一口氣的時間,落地時便落到了八月十四的傍晚,撞在一位兒郎身上,因此生了一段情,多了一個荒唐夜。
後人便將八月十四定為「合歡節」,這日自傍晚開始,未婚嫁的男女皆可佩戴面具同陌生男女相識相歡,取個「撞」上緣分的妙意。
嘉柔晃著紙扇,踱著方步,做出個風流倜儻樣,面上雖有笑意,卻不見得多麼歡心,只喃喃道:「明明是兩個人的戲台,如今卻要我一人撐場子……是不是有些像守活寡?」
她一瞬間對人生又有了些新體驗,感慨她的這個婚逃得好。若輕易嫁過去,過去一個月看不見薛琅的日子,只怕同她日後守活寡的時候一模一樣。
雖說若無甚情誼她也無需難受,可既然無情,她又為何要嫁,在自己家裡翻牆爬樹挨阿娘的雞毛撣子不快樂嗎?
身畔的面具男子抱臂而行,臂彎里雖然少了一把劍,周身氣質卻極為凜然。若非嘉柔行在他身畔做出些談情的假象,路人只當這位薛都護要去殺人。
嘉柔嘆了口氣,「你這般冷冰冰的模樣,如何讓人相信是與我有情的薛琅。」
李劍的聲音從面具背後瓮聲瓮氣傳出:「扮他並非是我所願。」
嘉柔一時便有些得意,「誰讓你猜不出我出的謎,卻偏偏揪心要去猜呢。」
路畔有個賣糖人的攤販,她便同李劍道:「你買個糖人給我,旁人會以為是薛琅所買。」
李劍抱臂不動。
她張口便道:「說,世上什麼物件兒比天都高?」
李劍急忙要捂耳朵,卻已來不及,將這句話一字不差地聽進了耳中。
她見他雖垂下了手臂,雙拳卻在兩腿邊緊緊而握,顯見在極力克制。
她抿嘴一笑,搖一搖紙扇,再不說話,踱著方步繼續往前。
那李劍行在她身側,過了好幾息,終於忍不住道:「天已是最高,這世上哪裡有比天更高的。」
「哈哈,你又猜不出?」她得意道,「本夫子能問出來,自是有答案。」
如此幾番來回,便離那賣糖人的攤子遠了。
待再要往前路上拐彎,後頭卻有人追上來。
她回首,卻見正是那賣糖人的攤販,手裡舉著個竹籤穿著的糖畫,「潘夫子,你的風車。」
她雙眸一亮,「呀,是我最愛啃的糖風車,你怎麼知道?」
那小販撫一撫腦後勺,往來路投去一眼,只含糊道:「方才瞧見潘夫子路過時看過來,忖著夫子喜歡。」
嘉柔當即接在手中,便要去掏散錢,那攤販卻擺擺手,「送給夫子吃,不要錢。」
怎麼能不要。
如今的崔五娘可財大氣粗著呢。
她當即掏出一把五銖錢,也不去數究竟有多少,便一把撂到小販的衣襟前,「拿著,本夫子高興,賞你的。」
小販推卻不得,只得收下,又專程到李劍面前哈腰問候,方回到攤子跟前,見那大鬍子的郎君已從一旁的樹背後走出,目光卻長久落在遠處那一對憧憧人影上。
他老老實實將收到的五銖錢遞過去:「潘夫子高興極了,一高興便賞了這許多。」
薛琅溫和道:「既是他賞,你便收著。」
小販見他原本還帶著戾氣,現下卻隨和了很多,便高興收下,又生出些好意來:「整個龜茲人人皆知潘夫子與薛將軍是一對,你這般暗地裡討潘夫子的歡心又何必,你決計拆不散他二人先不說,只若薛將軍知曉了,定然大刀砍你。」
薛琅輕輕頷首,「多謝提醒。」繼續往前去了。
攤販看到他前行的方向,不由喃喃搖頭:「不撞南牆不回頭呀,沒了小命就不值當咯!」
前路上,嘉柔滿足地將一整個糖風車都啃光,方轉首看李劍:「瞧瞧,你連個攤販都不如。」
李劍依然雙拳緊握,終於忍不住開口,猜著她出的謎:「可是雲?雲飄得高,或許比天空高。」
她哈哈一笑,將竹籤丟去他懷中,做出個打情罵俏的樣子來,「雲怎會比天都高?是你家的雲嗎?」
李劍當即憤憤轉了頭。
她撇了撇嘴繼續往前,瞧見前頭歡聲陣陣,人牆圍了三圈,不知有何耍事,忙擠進去,才瞧見是個套圈的攤子。
被套的物件兒倒是普通,氈帽、蹀躞帶、切熟肉的小刀……最貴的是個翠玉束髮,成色也極一般。其中倒是有手掌大小、木頭雕刻的牌子,像是糊弄孩童的玩意兒,引起了她的興趣。
那牌子在地上擺放了好幾個,借著火把的亮光,僅能瞧見上頭雕刻著什麼靈畜,可究竟是什麼卻看不清。
先弄到手再慢慢看。
她前去同小販交涉,要以重金買了那些木牌,攤販卻不受誘惑,堅持只能套圈,套中便拿去,套不著自認倒霉。
她便同李劍道:「你武藝高強,替我套了圈,我告訴你謎底。」
李劍哼了一聲,雙拳繼續緊握,「我只會殺人,能戴上這勞什子面具,裝你的斷袖情郎已是底線。」是一副再不願被她牽著鼻子走的堅貞樣。
她也回他一個冷哼,上前買來十個竹圈,志滿躊躇擼起衣袖,「我就不信我一個都套不著!」
她兩指捏住一圈,雙眸緊緊盯住了第一個「獵物」,來回擺一擺手臂,倏地將竹圈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