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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留給主將的軍舍比旁的兵卒大了一些,是一座有三間房的獨院。院外左右兩邊有兩棵樹,一棵是櫻桃樹,另一棵也是櫻桃樹。
據聞此院落舊址乃上一任大都護崔將軍的軍舍,外頭的兩棵櫻桃樹也是崔將軍親手所栽。
五年前的一場大戰毀了此處的泰半軍舍,只留下了斷垣殘壁,看著分外蒼涼。後來白銀親王使人前來拆去了未倒的房舍,這兩棵櫻桃樹卻保留了下來。
此時已過了櫻桃收穫之季,底下紅透的果子早被鳥兒啄食乾淨,只有頂上幾根枝條還留著些許。
胡副將先一步推開軍舍的厚重院門,裡頭已有兵卒候著。
這也是薛琅第一次前來他的這片院落,兵卒在前帶路,他方在後跟隨,一直進了一間掛著帘子的房中,但見裡頭盤著一張連通東西牆壁的大炕,上頭鋪著安西軍專用的布單與薄被。
枕頭還未來得及準備,只放了一塊與睡枕差不多高低的石頭在邊上。
他背過身去,將嘉柔放坐在炕上,她本已睡去,卻因這一陣折騰睜了眼,盯著他怔怔看了好幾息,忽然道:「你怎地數日未曾來看我?」
他一時不知她這話是同潘永年所言,還是同他言。
她卻已先爬倒在炕上,枕上了那一個石枕。手中依然扯著他盔甲下半露的內袍,閉著眼低聲喃喃:「阿耶要等兒,阿耶不等,兒便不乖。」
他盯著她看了半晌,慢慢解下外頭的盔甲。
副將只當他要跟著上炕,上前幫著解甲,卻見他除下裡頭的內袍,嘉柔拽著衣衫的手便一起掉落。
此時外頭起了一陣細微的動靜,兵卒在外回稟:「潘夫子的婢女已帶來。」
他退開兩步,低聲道:「帶進來。」
細碎的腳步聲很快前來,婢女瞧見潘夫子正好好地躺在炕上,方鬆了一口氣。
但聽薛琅道:「石枕冷硬,給他包幾層墊一墊。」
她忙應下,轉首瞧見枕邊放了一件衣袍,便將那衣袍折了幾折要墊去石枕上,只嘉柔卻拽了一段在手。婢女便尋出衣袖,在從嘉柔手中拽出衣擺的同時,將衣袖塞進她的手中。
她便復又拽著那袖口,並未睜眼,只幾近無聲地喃喃:「阿耶不走,兒聽話……」
薛琅當即轉身,腳步頓了頓,沉聲道:「照顧好他。」
婢女忙回身要應,卻見他已大步而出,很快便不見了身影。
作者有話說:
今天我靈感爆棚,先發一章。下一章還是晚上0點發,一定讓大家吃飽。
第53章
這一夜嘉柔睡得胡天海地, 清晨被鳥兒捕蟲的撲騰聲吵醒時,日頭正好透過半開的窗欞的映照進來,在陌生的牆上灑下片片光斑。
她睜著眼睛發了好一陣呆, 又下意識去撫她的胸口, 裹胸布還纏著,結合此處的簡陋,看起來像是在河西一帶的驛站里。
朝廷鼓勵馬隊行商,在別處只迎接往來官員的驛站, 河西一帶皆歡迎大的商隊入住。她出了長安沒有半月便攀上了白銀親王的商隊, 得以跟著同住同行。
只那時尚是初春, 河西凍得滴水成冰。除了時不時驚擾而來的馬賊, 冷天氣也令她無數次生了返回長安的念頭。
可一想起背在身上的親事, 依然咬牙往前走。
此時天氣卻暖和極了, 甚至有些熱。
外頭傳來「吱呀」一聲門響, 一陣細碎腳步聲傳來, 房中帘子一掀,她在白家的婢女端著一盆水進來,見她已半坐起身, 忙歡喜道:「郎君可算是醒了,可是要梳洗?」
她認出了婢女, 方明白此時正身在龜茲。
只是她的偏院本就裝扮得比此處華貴許多, 後來她和薛琅演斷袖, 演得那般令人信服, 白銀親王又專程命人再往偏院送了些精美飾物,越發顯得她與白家像沾親帶故, 全無窮酸夫子的兩袖清風。
「這是何處?」她下了炕趿拉著皂靴, 掀開帘子往外頭去, 但見她置身的這小小院落只有三間房,院門大敞著,兩個做安西軍打扮的兵卒正守在門邊。
婢女從房中追出來,「說此處乃薛將軍的院落。」
薛琅?
「他人呢?」
婢女見她問得著急,只當是有要事,忙道:「昨夜婢子被尋來照顧郎君之後,薛將軍便已離開,該是回了都護府。」
她不由有些失落。
多日未見,好不容易能相遇,竟是未能同他說上話。
「我怎地了?」她愣了一陣又問。
「說是郎君用了毒菇,起了幻念。郎君用過湯藥後,將軍帶郎君來此歇息。」
她扶額想了一陣,像是有吃菇這件事。只此後如何,又是如何用過湯藥,又何時與薛琅相見,卻一點印象也沒有。
只是好好的野菇怎地就帶毒了呢?她常常瞧見古蘭在草地里摘菇,怎地古蘭吃過無事,她便中了毒。
她怎麼就這麼倒霉!
婢女伺候她梳洗過,又前去請軍醫。
小院安靜,只有鳥雀在露出一截樹梢的牆外跳來跳去。
她在院中打量了一陣,出了院門,見兩側駐守的兵卒身後,各有一株櫻桃樹。
李劍便抱劍盤坐在樹下,像是一尊會喘氣的木雕。
她問他:「據說我中了菇毒起了幻念,可有做什麼丟人事?」
那被她抱了半晚上當小羊的笤帚還倒在前頭幾丈外的地畔上,李劍還是那般冷冰冰,只往那笤帚上投去一眼,方道:「總之沒有人想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