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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尤其是提及潘安時,將軍從來都是如沐春風的。
隻眼下卻不知生了何變故。
王懷安躬身上前,將炊餅呈上去,低聲道:「都按將軍的吩咐,同潘安說過了。這炊餅是潘安令卑職轉交將軍,恐防將軍夜中腹餓。」
他等了足足好幾息,方見薛琅抬手接過炊餅,只一言不發握在手中。
王懷安一時有了些忐忑,硬著頭皮問:「可要傳軍醫?潘安擔心將軍的傷勢。」
待見薛琅點了頭,他心中略略鬆一口氣,忙退出去尋了軍醫。
遠處歸帳的喧譁聲與說笑聲一陣一陣傳來。
薛琅捏著那炊餅,緩緩起身立於窗前。
頭頂一輪朔月向人間撒下清輝,數不盡的星子遍布蒼穹。
那顆黎明前後總出現在朔月周圍的長庚星,卻被群星掩住了身形,看不清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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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柔搖著紙扇、邁著方步回到帳子,躺在榻上,簡短地回憶了一番這一日的經歷。
還不到十二個時辰,她大不要臉、小不要臉都兼顧了,此後該再無人懷疑夫子與將軍之間的真情,那些七公主與細作之流,應該如何也叮不進二人這顆無縫的蛋了。
她又想到不久前去探薛琅時手持的那片炊餅,簡直是神來之筆,收穫途經民眾的許多誇讚。
她對她竟能考慮的如此細緻周詳,極其滿意。可見她過了十七歲生辰後,行事果然有模有樣。日後她回了長安,阿娘也會因此欣慰。
她這一夜睡得很是踏實,夢中偶爾會想起薛琅受了傷,會分神提醒自己第二日再去探一探。
然到了天明,她再往軍帳一行,卻未見著薛琅。
此後的數日,依然未見。
從前最少三五日便會見一面的薛琅,似忽然從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只從時不時前來給她送東西的王懷安口中,她得知薛琅查細作一事忙得團團轉,一整日下來常常連飯都不記得吃一口。
「夫子放心,將軍的傷勢已見好,等脫了痂,就痊癒了。」
嘉柔點一點頭,她倒是記得兒時她阿耶每每遇上重要事,哪怕軍營離家不過十幾里路,卻也常常一月兩月不回府。
薛琅是大都護,自也是一樣。
王懷安回了都護府,一直到夜間,將軍忙罷,他方將此行之得回稟給將軍:「潘夫擔心將軍傷勢,詢問的很細心。卑職自是如實告知,他方放了心。」
薛琅連續數日忙碌不堪,正坐於胡床上閉目養神。
這般忙碌並不少見,王懷安卻第一次從將軍身上看到了疲憊二字。
他簡短將今日所見回過,並未等到將軍令他退下,他忖了忖,又補上一句,「臨走前,潘安問卑職,可要他前來都護府一趟,省的外人又起了疑心。卑職回道暫且不必,不知可妥當。」
他話畢,並未等到將軍回答,只淡淡道:「去吧。」
王懷安往門邊去,到了門檻處,卻又被薛琅喚住。
夜風拂來,燈燭飄忽,薛琅的聲音低沉:「你覺著,我可還要同潘夫子繼續做戲?」
王懷安心中詫異,忽地便對將軍這些日子刻意減少同潘安的見面有所領悟。
只是這般有人打幌子不是極好?
他一時給不出個回答,卻聽薛琅已道:「將明日傍晚我同白山親王的會面取消,去白銀親王的莊子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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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已暮色四合。
白銀親王的莊子門前,白管事親自將薛琅與王懷安送出來,躬身道:「潘夫子一貫有臨睡前牽著她的驢於草原上溜達一圈的習慣,他外出又不喜帶僕從,只有一個不愛說話的李劍郎君跟隨在側。將軍不若再坐上一坐,莊子這就派人前去尋他。」
「無礙,我等在外尋也一樣。」
白管事又忙道:「方才將軍帶來的那些厚禮,我先令人送到潘夫子的偏院去?」
薛琅抬手一揖:「有勞。」
傍晚的原野一碧千里,八月的綠草早已沒了四月時的淺翠,一波比一波深沉。
隔著一水之遙,安西軍屯田處的幾千房舍已亮起長長燈火。
兵士們有了能安居的房舍,下一步要做的便是安置家眷了。
在大盛有家眷的最好接來,無家眷的,都護府已與戶部去信,儘快從獲罪官員罰沒女眷中挑選願在邊關成家之人,遣送到龜茲。
兵士們只有成了家,才會成年累月駐守在龜茲,卻不宜與龜茲本地的女郎結親。
除了此事,還有挖礦鑄幣、設置官學等若干事。
龜茲百廢待興,這些都要一件一件來。
馬兒上了長安橋,他將這些事想了一陣,方問王懷安:「你在大盛可有心儀的女子?你也到了要成親的年紀。」
他也不過淺淺一問,王懷安卻意外地露出了兩分扭捏,「有是有,卑職看上了人家姑娘,可人家姑娘還不一定看上卑職……」
「那姑娘還不知你的心思?」
王懷安搖一搖頭,訕笑道:「才識得不久,不好意思說。」
過去一個月,他難得見著將軍起了同人說閒話的興致,連忙抓住這機會想開解將軍,不由跟著問道:「將軍呢?將軍打算何時成……」
一個「家」字尚未說出來,他就料到壞了事。
果然薛琅臉色已一沉,同他道:「你騎馬去尋一尋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