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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她說到此處,忽然一怔。

    她於龜茲不過是過客一枚,幾個月後便離開。

    可薛將軍若不出意外,怕是要數十年如一日鎮守龜茲。他的名聲已壞,今後若想要尋一樁恩愛有加的親事,怕真心不容易了。

    這同男子演斷袖的法子,倒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她同李劍道:「後頭幾個時辰我都不出帳,你不必守在此處,自己尋樂子去吧。」

    待話畢,上前輕輕掀開帘子,但見薛琅已躺在了榻上。

    他著一身月白中衣,面色還是如一開始的蒼白。衣領微微暢著,露出一半緩緩起伏的胸脯。

    軍醫見她進來,上前壓低聲道:「湯藥中有助眠藥材,將軍方才服過藥已睡去,兩個時辰後該會醒來。」

    話畢,又道:「將軍臨睡前,托我轉告你,法子是好法子,可讓你為難了。」

    嘉柔哂笑一聲,「既然是好法子,這帳中不便再留旁人,你去吧,我留在此處照顧他。」

    軍醫神色莫辯地看她一眼,掀開帘子去了外頭。

    房中一時寂靜下來,只有薛琅的呼吸聲悠長。

    她躡手躡腳到了床榻邊,坐去胡床上,看著他緊閉的眉眼,微微嘆了口氣。

    —

    薛琅又回到了那個夢魘里。

    那是一場永遠無法結束的戰爭,周遭血霧漫漫,那些揮刀的人他都識得,他們有些是在他十六歲時進軍營時結識,有些是十八.九歲,有些更近一些,二十一二歲。

    他識得他們時,他們尚四肢俱全,身軀是溫暖的,有情有義有抱負。

    然而夢裡,他們永遠缺著一塊。

    只雖已殘缺,卻仍然堅持著不倒下。

    那些血霧中的刀光劍影皆似清晰的影子,他像一個過客,只能旁觀著那些與他並肩作戰的戰友們的赴死的一刻,卻永遠無法出手改變這些悲劇,也無法逃出這個夢魘。

    他在血霧中徒勞地走著,偶爾出手往前砍去一劍,那些影像被他砍破,須臾間卻又恢復如常,繼續進行著後頭的搏殺。

    他周身皆被鮮血浸染,腳步踉蹌,不知何處是出處。

    不知何時,那些廝殺的聲音里,多了另一道細微而清晰的聲音。

    那聲音帶著一點孩子氣:「恭喜你,你等了這般久,終於等到最最最英俊的本郎君。你喚我一聲大盛第一美男子,我便帶你出去啊。」

    他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看著那些畫面依然在他眼前重演,卻似乎又多了一個人。

    那個人的身影影影綽綽,只隱約可見是一個年少的郎君,最多十六七歲的模樣。

    郎君見他不開口,長長嘆了口氣,「算啦,看在你曾在馬背上救過我的份上,我便當還你一個人情。你閉著眼睛,牽著我的手,莫看那些不該去念著的舊事。」

    他依言閉上眼,隱隱里,有一個溫暖的小手塞進了他布滿殘血的掌心。他跟隨著他一直往前,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間,那道聲音重新在他耳邊響起:「好啦,睜眼吧。」

    他眼皮幾抖,緩緩睜開。

    周遭那些打殺與血霧全不見了,眼前白霧騰騰,是一個盛滿熱水的浴桶。

    小郎君在白霧中若隱若現,露了半邊如玉的肩膀,嬌著聲兒催促他:「快將你洗白白,上榻服侍本郎君。本郎君可吃了五十個腰子,已經氣血翻騰,等不得啦!」

    話畢,捧起一抔水向他潑灑過來。

    他猛地睜開了眼。

    周遭寂靜如許,頭頂是黑沉的氈帳,氈布接縫處有刺眼的光從頭上打下來。

    他緩緩轉首,但見床榻邊趴伏著一位小郎君,正閉著眼沉沉睡去。

    他的掌心裡,多了一隻比他的小了兩圈的手,溫軟、乾燥,同夢裡的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發晚了。

    廢話不多說,我繼續碼字去了。下一章就是凌晨發吧,否則又趕不上趟了。

    第49章

    敖包節的第二日, 前來參與這一盛會的男男女女皆知因潘夫子與薛都護之前起了些嫌隙鬧了些彆扭,在誤會消除之後,二人瞬間被壓抑了幾日的激情反撲, 於軍帳中單獨相處了半日, 消耗腰子若干。

    待晌午的日頭斜斜照著草原時,薛將軍終於同潘夫子手牽手出現於人前,也不過是面色有些蒼白而已。

    眾人紛紛發出兩大驚嘆。

    驚嘆一:男人果然體力好,兩個男人在一處更是能折騰。

    驚嘆二:男人和男人之間動了情, 竟也如此天雷勾地火。

    總之, 經了這一場傳說中的「大戰三百回合」, 這一對斷袖兄弟的真情更攀高峰, 對這二人有心者皆男默女淚, 軍帳前溜達的人也終於消失。

    滔滔姑墨川之水一路往東流, 於夕陽下浮光躍金。

    循著水畔而行的兩位郎君行的緩慢, 卻因各有各的攝人風姿, 引得一河之隔的男男女女們時不時引頸張望。

    嘉柔垂首踩著自己的影子,有些支支吾吾:「我一時情急用大了力,今後你想娶一房新婦和和美美過日子, 怕是要多花些功夫同她解釋。」

    「哦?」薛琅行的緩慢,面上神情卻是淡淡, 「你倒是不擔心損了你的名聲。」

    她乾笑兩聲, 「我日後回了大盛, 沒有人知曉在龜茲之事, 縱是出格些也無甚大礙。」

    他微微一頓,復又往前, 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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