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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他心中想著,此回少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只要將此頁翻過不提,受髒受疼他都願意。

    嘉柔冷哼了一聲,側轉了身子,「我心中團了一團氣,不能就這般算了。怎麼罰你,你自己去想。可我這個人有些個毛病,血淋淋的看著噁心,讓我動手打人我嫌累,髒兮兮的也看夠了。你若想自己捅自己,或是負荊請罪,或再乾脆跳一回糞坑,全都無濟於事。法子你自己去找,總之你壞了小爺的好心情,你得賠回來。」

    她回首對著薛琅道:「在小爺開心之前,沒有同你做戲的心情。」

    「三郎!」她高喊一聲,一直遠遠跟在身後的白三郎連忙上前。

    她高高仰著下巴,同白三郎道:「今日贏來的兩筐珠寶,一筐分給薛都護,他送人或丟進河裡都由他。另一筐你收著,明晚本夫子認義妹,這便是送她的大禮。」

    話畢,再也不看薛琅,抬腳便先往前頭去了。

    嘉柔窩在心中的火氣消了一大半,這一夜不知為何卻睡得不甚安穩。

    睡夢裡,她還是站在月下的草原上,面前是高大挺拔的黑甲將軍。

    將軍在夢裡的手還是那般溫暖,他替她擦拭了眼角的淚,同她道:「本將軍出生入死許多年,能活到現下,便是因為從未輕易將一丁點信任賦予誰。你說你行事光明磊落,潘賢弟,我應該信你嗎?」

    夢裡他的眸光十分溫和,同她和他初見時他眼中的深沉冷漠全不相同。

    她被這樣的眸光注視著,忽然一句搪塞的話都說不出口,心中一陣慌亂,猛地睜開了眼睛。

    帳中一片黑寂,只有跟來伺候她的婢女在一簾之後呼吸悠長。

    她披衣起身,只生了些許動靜,婢女便立刻驚醒,隔著帘子先問:「阿郎?」

    她低聲道:「我出去走走。」

    「可要奴跟著?」

    「不必,有李劍相陪。」

    她掀開帳簾,李劍已抱著劍候在外頭,見她出來,一句話沒有,只如平日那般,跟在她身後一丈之遠。

    初晨的空氣極溫和,沒有一點點風。天色已透白,不見了月亮,只有太白金星在東方的天際一閃一閃,代表黎明即將到來。

    她踩著一簇簇碧草,走得很緩慢。

    心中生了一些悵惘,卻不知要同誰說。

    她回頭問李劍:「譬如你明明是個劍客,可你卻對旁人說你是殺豬匠,其實這未對旁人造成何種損失,你說,還算是欺騙嗎?」

    或許她這個比擬有些侮辱人,李劍終於開口:「我只殺人,不殺豬。」

    「我說如果!」

    李劍便重新閉上了嘴。

    她只當問不出來什麼,待要轉首,卻聽他道:「若不算欺騙,那你又為何擔憂地睡不著?」

    「我是說如果!」

    她就知道同李劍不能暢所欲言,正欲轉身回去,忽聽遠處隱隱一陣紛亂人聲。

    灰濛濛的天色下,從下頭草坡上來了七八個人,衣著雖看不清顏色,可看樣式像是安西軍的明光甲。

    她身子一頓,正待要再細看,一旁的李劍又開了口,冷冷淡淡道:「有血腥之氣,安西軍有人受了傷。」

    會是誰?

    她往前行了兩步,尚未到跟前,那一行人已是簇擁著一人極快往前頭軍帳而去。

    沉沉霧色里,那人身形極高,卻似有些微微弓著背。

    她不知怎地,忽然吊起了一顆心,連忙跟上去,終於在那些人快到了軍帳時追上了最後一人,一把拽住那人的臂甲,著急問道:「是誰受了傷?可是薛琅?什麼人傷了他?傷勢可重?」

    那人聽出她的聲音來,連忙壓低聲音:「莫聲張,大都護傷得不重,你跟著進來……」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些事情寫得少,明天我儘量多更。

    ——

    第48章

    燈燭將將點亮, 將軍已卸甲。衣襟半解,露出脅下刀傷寸許。

    「燈!」軍醫急道。

    一盞燈當即舉在了跟前。

    燈下去看那傷口,黑血汩汩, 又隱泛熒綠, 細嗅味已腥臭。

    「果然是孔雀藍!」軍醫眉頭緊蹙,卻微微鬆了一口氣。

    孔雀藍乃西域劇毒,凡是所中之人,十步內未服解藥, 頃刻橫死。

    只方才薛琅中刀當場, 便已服下隨身所攜數種解藥, 其中便有孔雀藍的解藥, 方才保得一命。

    「重毒已解, 體內到底尚有餘毒, 卑職需先剜去傷處腐肉, 再開方子清去餘毒。」

    薛琅無甚表情, 只點一點頭。

    醫助已搬來煮沸過的匕首與針線,軍醫拿起匕首,刀尖將將對準傷處, 但聽一聲細微而清晰的聲音:「等一等!」

    薛琅抬首,順著那聲音巡過去, 但見在帳子的最角落, 站著個極俊俏的小郎君。

    小郎君不知何時進來, 也不知站了多時。

    「他」面色蒼白, 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看起來是嚇壞了。

    薛琅向那個角落微微一笑。

    這笑給嘉柔注入了勇氣, 她怔怔往前, 從圍著的一圈將士中擠進去, 蹲到了他身畔。

    他看到「他」如上好琥珀般的眼眸,蒙上了一層脆弱的霧氣。

    他以為「他」又要掉眼淚,那是自小於溺愛中長大的孩子的特權。

    「他」卻並沒有。

    「他」汪著那一汪淚,面上卻擠出些微笑,將手遞到他嘴邊,低聲道 :「你咬住我的手,你疼的時候,你就咬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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