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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嘉柔帶著僕從將這些取出來,交給王懷安。
這位方臉的郎君一一掀開打量幾番,問道:「只有這些?」
「你這話何意?」嘉柔聽出他話中有話,不由板了臉。
王懷安便就事論事道:「莫怪我多想。你前些日子為了你那徒兒的姻緣,曾提議將軍認那巴什麼佳做義妹。你這般拿將軍四處領人情,暗中貪圖些好處也極有可能。我告訴你,你若想長久受將軍庇護,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腦袋得放清楚。」
嘉柔「哈」了一聲,「本小爺要你提醒?!」
院中廄槽里的大力瞧見了王懷安,主動「格爾嘎」了一聲,王懷安上前撫了撫它的腦袋,繼續同嘉柔好聲好氣道:「你現下與將軍是怎麼回事,我是最清楚。你若想長久受將軍庇護,手便不能伸太長。將軍如今忍你,是因為你乃潘永年之子,忠良之後。可你若壞了心思,借將軍之名狐假虎威、四處生事,將軍一定不會姑息。」
嘉柔氣急,上前一把撥開他放在大力腦袋上的手,冷笑一聲:「我一個不著調的假夫子,你指望我高風亮節,未免太高看於我。你家將軍的便宜,我有棗沒棗打三竿,打著就算,打不著也不吃虧。若論長久,你卻是想錯了,小爺沒想著在龜茲待一輩子,這鳥不拉屎之地,你陪你家將軍生生世世熬吧。」
她說到此處,眼圈一紅,抬腳便進了屋,又轉首看著王懷安:「今日是小爺的大日子,你壞了小爺的心情,我定當數倍奉還。你就等著接招吧!」
說罷,「咚」地一聲關掩上門。
王懷安見「他」一點委屈都不受,哪裡像窮苦人家的孩子,可見確然被寡母慣壞了。
只這該敲打的話,他早已準備多時。
他是將軍的近衛,在這些事上本就該預先為將軍操上心,才算是盡職。
潘安若真識相,他拼著再被牛屁燒上一回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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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的正堂茶香裊裊,白銀親王亮了一手他新學的分茶之術,將沸過三回的茶湯仔細倒進白瓷茶碗中,只在著意將浮沫要倒出什麼花樣時手卻顫了顫,茶粉浮沫便未能成形。
「將軍試試滋味。」親王惋惜道,「潘夫子的一手分茶絕妙非常,浮沫間可見高山樓宇。本王跟著他學了數日,離出師還極遠。」
薛琅捧著茶盞正要飲,聽聞潘安竟精通分茶,倒是有一絲訝然。
小小年紀,雅俗皆通。
潘永年莽夫一枚,竟能有這樣一個兒郎。
白銀親王見他笑而不語,便問道:「潘夫子可曾煮過茶湯給將軍?」
薛琅笑道:「尚未有機會。」
將軍「哈哈」一笑,頗有幾分得意:「未成想此事上,本王倒占了個先。」
薛琅點頭稱是,聽聞外頭腳步聲,眼神一瞥,見王懷安抱著一疊大大小小的金絲楠木方盒到了門外,垂首站在檐下等待,倒是未曾見潘安的身影。
他不動聲色飲過茶,見天色已晚,便起身告辭,又言要去同潘安告別,親王不必相送。
親王自知世間有情人不分男與女,在正痴纏的當頭是要兒女情長些,自是識相不去攪合。
薛琅出了正堂,沿著花園行到盡頭,方問身後的王懷安:「發生了何事?」
王懷安莫名有些心虛,卻也不躲不閃,只道:「卑職擔心他四處招搖、壞了將軍名聲,提前敲打了他兩句,他生了氣。」
薛琅腳步一頓,面上並無什麼表情,只道:「你先去外頭等我。」話畢,沿著花園的小徑一拐,一路繞到了偏院。
院中烏沉沉,只有牆角挑著一盞氣死風燈。
李劍雙手捧劍,正於花台上打坐練功。
薛琅到了近前,見那房裡並未亮燈,正要上前拍門,候在門邊的婢女忙道:「郎君已歇下了,專程囑咐婢子,千萬莫讓人驚擾他。」
薛琅忖了忖,到了李劍身畔,低聲問:「發生了何事?潘安怎地了?」
連過好幾息,李劍方睜了眼,終於開口,說的卻是:「若這潘安主動同你做了斷,我是不是便算還了你人情,此後又能翱翔於江湖?」
薛琅聞言,眉頭微微一蹙,並不作答。又往黑沉沉的房中看了幾眼,略略揚聲同婢女道:「請轉告潘安,三日後一大早,我便派王懷安前來接他。」
話畢等了兩息,也不見房中有何回應,只有婢女禮了一禮。
他壓了壓唇角,於夜色中轉身去了。
三日後剛過了五更,日頭尚未冒出來,只有幾縷朝霞打了個前站。
王懷安趕著一輛馬車到了莊子門前。
拉車的馬兒貪吃前路上冒出來的幾根紫花苜蓿草,略略一掙力,停得歪斜了些。
王懷安不疑有他,下了車轅,往門邊走了幾步,陡然一腳踩空,半個身子瞬間掉進了地坑中。
他一隻腳忙往坑壁上一抵,一手撐在了坑外,只覺入手處軟得似稀泥,一股惡臭直竄鼻腔。
他忙屏住呼吸,借力從那坑上跳了出來,將將站穩,便見莊子的偏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白家一個粗使的僕從探出腦袋,見那王懷安一隻手上沾滿了糞水,便將提前備好的巾帕捂到面上,方笑嘻嘻出去,「王近衛可是前來接潘夫子?」
王懷安心知方才這一出應該便是潘安所言的「數倍奉還」,雖說噁心些,對他倒也無實質傷害,便道:「我奉將軍之命前來接潘夫子去敖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