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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自是有,」嘉柔紙扇一搖,忍不住顯擺,「新郎君嫖資加倍!若被假母看出來你第一回 逛妓館,你就等著多掏銀兩吧。」
「如此看來,賢弟倒是對這妓館熟得很。」
嘉柔確然很熟。
她當著紈絝的某一年,很是在妓館消磨了些時光。
長安最出名的妓子,除了姿色驚人,還需兩項才華蓋世。這兩項才華,一是酒桌上行酒令時的席糾才能,二是作詩的本事。
她那時跟著一群長安城的紈絝新貴到處開眼界,去的第一家妓館,便被一位花魁拿話刺她。言她雖姿色不俗,可腹中空空無半分才華,空有一張名妓的臉,卻無名妓之才。
那話說得難聽,激起了她的牛脾氣,她很是下了一番苦功,白日跟著她小舅父刻苦習學,夜裡便翻牆出去尋那花魁斗詩。
如此持續了小半年,她還未斗贏,卻來了個豪客給花魁贖了身。等她又一個夜晚再去尋人,那花魁連人帶包袱皮走得人去樓空,臨行前托人轉達給她兩個字:哈哈。
她登時一口老血憋在心中,由此生了人生中最大、最漫長的一場氣。
一直到西南王回長安獻俘,一番陰差陽錯後她因聖人的一方聖旨,得了個「長安第一女紈絝」的頭銜,這才又重新威風起來。
若要這般說起來,身畔的這位郎君,倒是早在兩年前就給她當了一回開心果。
此時薛琅問她,她自是不能說真話,只搪塞道:「先也曾憑著胸中點墨,給長安平康坊幾位尚未掛牌的姐姐教過些學問……」
薛琅乜斜她一眼,「後來用給妓子教書的才能,又來教了白三郎?」
她不由乾笑兩聲,「學問不分貴賤,束脩才分貴賤。」
又叮囑他:「你既進了妓館尋樂子,便莫像是來殺人。若騙不得兔兒爺教我們,你就等著日日有不穿衣裳的郎君到處堵你吧!」
薛琅聞言,只勾了勾唇,那面上的冷意卻並未散去多少。
嘉柔無奈,只得將他手中的紙扇拉高一些,遮住他一半的臉,這才作罷。
待酒菜送來時,兩個俊俏的龜茲小郎君也已到了門口。
假母善解人意道:「兩位客官只由一人相陪,未免有人要受冷。奴帶來的這兩人皆十分伶俐,包讓兩位客官滿意。」
嘉柔大手一擺,那假母去了,兩位兔兒爺進來,每人往嘉柔與薛琅身畔一坐,溫柔小意先說著話。
「奴喚恆玉/許良,客官貴姓?看著面生,可是第一回 來?」
嘉柔隨意捏了個姓,只說哪裡是第一回 ,只將這龜茲的妓館都逛遍了。
那頭薛琅卻四平八穩板著臉,一個字沒有,縱是面上有扇子擋著,也攔不住他周身的冷意。
嘉柔忙在桌下輕輕踢了他一腳,他的聲音這才從扇子背後傳出來:「第二回 。」
這三字中透過來的殺機,登時讓陪坐在他身畔名叫「恆玉」的兔兒爺將胡床往邊上挪了三挪。
嘉柔只得拿話安撫恆玉:「莫害怕,他只是看著凶煞,實則,實則……」
她一咬牙,拼個不要臉,替薛琅美言幾句:「待進了被窩,熱情如火,纏人得緊。」
這一句美言又成功讓恆玉再往邊上挪了兩挪。
嘉柔只得又將話往裡頭收一收,「今夜他無興致,只是前來說說話。他可是長安出了名的富戶,給二位的賞錢必不會少。」
恆玉聽聞,這才又挪回去,見薛琅不是個話多之人,乾脆拎了酒壺斟滿一杯酒,小心湊上去,柔而又柔道:「客官嘗嘗小店中的蒲桃酒,聽聞是宮中出來的釀酒方子,比外頭酒樓的更醇厚。」
邊上那叫許良的雖未倒酒,卻執筷夾了一塊蒸鵝肉送到嘉柔嘴邊:「客官且嘗嘗,本店的皰人曾是宮中御廚,手藝是極好的。」
嘉柔此前雖未被男子如此親密地服侍過,可今日既是來尋樂子,便已早早放開了自己。此時聞著那蒸鵝肉不知放了何種香料,竟鮮香得緊,正要張嘴,卻聽邊上「哎喲」一聲痛呼,她忙看過去,卻見薛琅一隻手已捏住了恆玉蔥嫩的手腕,恆玉手中原本的酒杯已不見,紫紅的酒液撒了他滿手。
而薛琅遮面的紙扇不知何時已挪開,半蓬虬結的假須也遮不住他滿臉的嫌惡。
他也不知用了多大力氣,那恆玉全身發抖,口中痛呼不止。
嘉柔連忙放開到嘴的鵝肉,撲上前去要阻攔。薛琅順勢鬆開恆玉的手,只簡短哼出了一個字:「滾!」
同當初與嘉柔在集市初遇時,話中的冷厲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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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茲夏日的夜晚涼風陣陣。
嘉柔搖著紙扇慢慢於人群中穿梭,口中含著些埋怨:「既是去習學,就該拿出一顆虛懷若谷的心來。縱是不願飲他餵的酒,放下便是,怎能動手呢?如今倒好,花了一大筆銀錢,什麼都未學來。」
聯想到白日在王宮中被七公主堵住時說的話,她不免有些傷神。
兩個男子究竟是何種舉止,才能讓人盡信呢?
薛琅繼續黑著臉前行,那神色殺機太重,連迎面而來的路人都要紛紛相避。
傳言中說他最憎惡斷袖,嘉柔此時倒是相信傳言說的是真的。
方才若非她阻得快,只怕那恆玉的纖細手腕都要被他捏斷。
讓一個如此憎惡斷袖之人扮演斷袖,確然有些為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