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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連趙卿兒手中都布滿厚繭,可見到了龜茲後日日操勞。

    猶記得四年前趙阿姐在長安跟著她祖母住,雖說不至於錦衣玉食,可身邊還有個婢女使喚。未成想祖母過世,她到了親生父親身邊,卻過上了這般生活。

    趙家人賺得多花得少,沒有道理攢不下錢啊。

    趙卿兒並不同她多言,只笑道:「買賣看起來尚可,花錢都在暗處呢。」

    許是看過的冷臉多了,趙卿兒面上並無多少尷尬,只同那商販笑道:「你何處聽來?沒有金餅那事。」

    商販便擺擺手,跟趕蠅子一般,卻算是允了。

    嘉柔卻看不得這般臉色,手一探就撈出來一個白玉束髮,撂進那商販的懷裡,財大氣粗道:「余錢存在你這處,趙大娘何時想來取線繩,就何時來!」

    趙卿兒忙要阻攔,那商販已將束髮撈在手中,匆匆看一看成色,方喜笑顏開道:「財神爺發話,怎麼都成。」

    兩位女郎拿著束線離開集市,趙卿兒面上有所愧色,低聲道:「又讓你墊付,之前的一個金餅和五匹絹布,已讓趙家上下慚愧至極……」

    嘉柔擺擺手,「那就再打借據,賺夠了必須還我。」

    趙卿兒聽聞此言,面色這才好看些。

    嘉柔方才裝了一把豪客,此時心中苦哈哈。

    後頭她再想墊付也不成了,如今袖袋裡空空如也,她上一回賭局上贏來的束髮和玉佩,最近幾日全讓她揮霍個精光。

    再想到她贏來束髮和玉佩,卻近乎失去了一座礦,依然肉疼的要嗚咽,「你要知道我曾經險些擁有過什麼,就不會同我計較這點芝麻粒兒咯。」

    龜茲城實在趕不上長安城的大小,風水最好的地界又一分為二,安西都護府占了一小半,幾條街之外的龜茲王城又占了另外大半。

    圍繞著都護府與王宮周遭建的幾條街市,就是城中最繁華的街面了。

    嘉柔同趙卿兒出了集市,從都護府側門邊而過,繞了一條街,旁邊便是金碧輝煌的龜茲王城。

    裡頭數座圓頂底寬的宮殿,高高矮矮各有千秋。

    王城的西門便開在這條街面上,雖依然有兵士把守,平日卻極少有人出入。

    嘉柔正同趙卿兒說笑,眸光一撇,便看見一個一身緋紅的龜茲女郎騎在駿馬上,似一朵紅雲一般飄出來。

    她的馬背靠後方,還蹲著一隻半人高的猞猁猻。猞猁猻周身並無金鍊約束,卻也並不亂竄,在馬背上蹲得安安穩穩。

    負責照料猞猁猻的狸奴和幾個崑崙奴也各自騎著馬,跟在她身後。

    像是要外出行獵的模樣。

    嘉柔登時似被閃電擊中,搶過趙卿兒手中的半抱麻線便蓋在了她的斗笠上。

    麻線從斗笠邊沿垂下,將她的臉遮得更加嚴實。

    趙卿兒也瞧見了龜茲第一女紈絝七公主,當即轉身遮住嘉柔,刻意用吐火羅語問道:「麻線幾錢一束?」

    斗笠底下的嘉柔從縫隙里著意往外看,夾著嗓子回道:「十錢一束,二十錢兩束,三十錢三束……五十錢五束。小娘子要幾束,就拿多少錢來。」

    等她這一長串話說完,那紅雲和馬也慢吞吞出了這條街。只在經過她身畔時,被她尖利的嗓音刺得蹙眉,隔空甩了甩馬鞭。

    待伽藍公主離去,嘉柔方將擋在斗笠前的麻線放下來,尚未來得及鬆一口氣,周遭陡然傳來三個字,如驚雷一般在她腦門上方炸響:「潘!夫!子!」

    這三字將將說罷,一個圓臉的龜茲郎君便阻在了她眼前,一張臉上遍布歡喜:「我還當我認錯,一路跟過來,果然是夫子。」

    眼前的青年高大威猛,雖不過才十六歲,身板卻壯實得堪比草原上天生天長的野牛。

    白三郎撒嬌似的搖晃著她的手臂,一疊聲問道:「夫子,這幾日-你去了何處?!徒兒險些將整個龜茲城翻了個遍!」

    趙卿兒滿臉擔心,手中的麻線已半舉,準備以極其有限的武力給這隻野牛予以暴擊。

    嘉柔心想,怎麼打得過。

    她兩個加起來,也不是這首富之子的對手啊。

    她慢吞吞停直了腰板,負手而立,眸光越過斗笠長長的邊沿,低聲叱道:「孽障!」

    -

    還未到晌午飯的時間,便是都護府近處最豪華的飯肆,大堂的客人也沒有多少。

    除了嘉柔這一桌外,就只有裡頭靠窗的邊角坐了一對大鬍子郎君。

    只要有人就成。

    此飯肆是嘉柔專程所選。

    她的主意打得謹慎。

    要是白三郎有心孝敬,她就大吃一頓,花些他的銀兩。

    若他心存不軌,想要擄了她獻給七公主,此處一來是大堂,堂上有人,也能當個見證;而斜對面就是都護府,途中她多掙扎些,說不定就能引起都護府的注意。

    此時桌上已上了第三盤炙羊肉,還有兩盤醬肘子。

    嘉柔吃了兩盤羊肉,又吸溜了一盤醬肘子,見身畔的趙卿兒已停了嘴,便鼓勵她:「快多吃,看你瘦的。」

    趙卿兒捂著嘴連打兩個嗝,擺擺手:「再吃,就要吐了。」

    白三郎疼惜地看了一陣他的夫子,方才留心到趙卿兒,探問道:「這位是?」

    嘉柔推開盤子,擦拭了嘴角的醬汁,慢悠悠道:「她是本夫子唯一的關門弟子,趙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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