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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只薛琅在何處卻未瞧見。
經了昨夜共救珍珠一場的交情,幾位副將們已對她頗為親切,見她前來,便直起腰身同她打招呼:「喲,夫子也來修橋啊?」
她哪裡有這個閒工夫。
只藉機打探了薛琅的行蹤,卻原來是進了林間,要伐木修築橋身。
林子就在小橋不遠處,昨日她便是在那林中遇上正在牧馬的瓦雅達老漢。
她將大力往邊上一栓,拿著巾子與水囊便進了林中。
地上泥濘不堪,好在先前經過的將士已踩出一條路來,她只需要踩著那些泥洞走,就不會被陷進泥里。
下過暴雨的林中布滿水汽,被日頭一曬,薄薄生了些霧氣,又有一道彎彎的天虹集滿七彩鈴鐺之色,虛懸於樹梢之上。
松鼠於草叢間撿食雨水拍打下來嫩嫩種子,被腳步聲驚擾,拖著蓬勃的尾巴出溜上了樹幹,鑽回洞中,只留一顆小腦袋瓜在外,警惕地注視著從樹下經過的嘉柔。
她便從腰間掛著的荷包里掏出一把杏仁,那卻不是大力的吃食,而是她備給自己的隨身零嘴。
松鼠天性懼人,她從樹上摘下一片綠葉,抖去其上的雨水,將杏仁置於其上,一起放在那棵樹底下。
又刻意往前行了幾步,待再迴轉身來,卻見那才逃走的松鼠果然到了樹葉邊,一邊警惕地朝她看著,一邊急切將杏仁藏進嘴裡。
不過小小的嘴巴,竟將那數十粒杏仁全都裝下,憋出個圓滾滾的燈籠樣,滿意地又順著樹幹爬了上去。
她微微一笑,繼續往前,不久便聽見樹林中傳來「噹噹」伐木的回音。
待到得那處,一棵粗大的楊樹已躺在地上,截斷處是一圈圈的年輪,證實著樹的老邁。
薛琅就站在那棵樹邊上,鎧甲已脫放在另一處,身上只穿著一件月白中衣,衣袖高高捲起,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
他正在同將士們說著什麼,手中的斧頭還未放下。她便有些躊躇,只站在一棵樹邊上,直到他說完話,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將斧頭丟在了地上。
她忙上前,裝出有些吃驚的模樣:「哇,我在林間賞景,竟又遇見了將軍,真是有緣呢。」
她鹿皮靴上沾得皆是泥水,旁的副將便打趣道:「夫子真是好興致。」
她訕訕一笑,「我們當夫子的,是有些附庸風雅的喜好。」
那副將手一伸,便將她懷中的巾子拿了去,只在面上和頸子上一擦,白白的巾帕就成了泥水色。
她連忙往後退了兩步,保住了手中的水囊,正要遞給薛琅,誰知斜斜里竟先探出一隻手,手裡也是一隻水囊。
誰這麼不開眼?
她一個猛回頭,方臉王懷安正在她側後方,殷切地要體貼他家將軍。
她輕咳一聲,投過去帶著殺機的一眼。
因著大力而愛屋及烏的緣由,王懷安從這一眼裡,敏銳察覺出自己的不妥來。
他的手半空里一拐,下意識便將水囊遞給了其他將士。
嘉柔心下滿意,忙將自己手中的水囊遞過去,殷勤道:「將軍親自下場伐木,定然已渴了,快先飲些水。」
薛琅接了水囊,拔開塞子,只聞見濃濃的奶香味,原來並非水,卻是馬奶。
他並不先去飲,而是晃了晃水囊,「這裡頭,沒下藥吧?」
「未曾未曾,我哪裡有那膽子。」她忙道,心下卻一陣後悔。
竟未想到下藥這一招。
若將他藥倒,趁他睡著時弄亂他衣裳,待他醒來後便告訴他,他已經是她的人了,讓他及時投降,切莫再做無畏的掙扎。
如若這般,她怕是會……死得更快些吧?
他向她投去似笑非笑的一眼,「你潘安還有什麼不敢的?」
她忙勾首,弱弱辯駁:「啥都不敢……」
待再偷偷去看,他已將水囊湊近嘴邊,抬首咕咚咕咚飲過一半,將餘下的交換給她,方道:「此處伐木,極多危險,你莫再此停留,先出去。」
她便用腳尖踢著地上翠草,扭扭捏捏道:「我求你的那事……」
他拽著她的胳膊往前走幾步,將她重新送進林間,「一萬年都沒門,收了你那些旁門左道的心思。你乃大盛子民,都護府自會替你做主。」
「如何做主?」她忙問。若是不用同他斷袖,又能保得她的安危,她自然是願意的。
「我已提前同白大郎交代過,大盛子民不容人欺。若白氏一族識相,自會有人前去勸誡七公主。」
「這樣啊?」她怎麼聽著不是很靠譜。
伽藍公主是個能識相的?
她鬱郁道:「若那般,都護府只能是給我收屍了。」
他不禁一笑,說得稀鬆平常:「在我手裡,還未發生過此等事。」便重新往伐木處而去,拿起斧頭,開始砍下一棵樹。
堂堂一軍將領西南王,砍起樹來同砍起人來一樣篤定,沒有一斧落空。
他說得倒是輕巧,「從未發生過」,可凡事都有個例外。
她阿耶曾經還戰無不勝呢,長長兩條眉毛對應著坊間所傳的「長壽眉」,可最終還不是阿彌陀佛。
長壽眉,長壽沒。
待騎著大力回了窟寺時,瞧見寺中處處都掛上水蓮吉紋,僧人們各個喜氣洋洋,皆換上了新的僧袍,是個要過大節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