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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她終於反應過來,就勢重新壓住了門,忙道:「你覺著我如何?」

    他將她上下打量幾眼,「當面評論你,這就是你今夜想說的美事?」

    她辯駁:「雖還不是,卻與之相關,非常重要。」

    「平常,比初印象略好,卻也好不到多少。」他微微偏著腦袋,說得很隨意。

    「哪裡平常?我可是長安第一……」

    「第一什麼?」

    她說不下去了。

    坊間相傳的第一絕色美人,和第一女紈絝,那些威風歷史都是她在龜茲不能宣之於口的。

    他唇角勾了勾,補了一個「但是」。

    「但是,你有一頭好驢,也算優點。」

    外頭又開始響雷,停歇了幾個時辰的暴雨,只怕又要開始。

    可看她和他的情形,若她這般同他兜圈子,怕是一整夜都兜不來他。

    她一咬牙,豁出去道:「求你,當我男人吧,我一定好好對你!」

    她緊緊閉著眼,硬著頭皮等待他的暴風驟雨,然周遭瞬間安靜,連正打雷的響動都停歇。

    她等了好幾息,終於忍不住睜眼,卻見他還是坐在一丈之外的胡床上,上半身已多了一件中衣。他飽滿的胸膛只隱隱一現,便被中衣遮擋。隨著他的手下移,中衣的盤扣與系帶也被他打了結。

    在他胡床邊的桌案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刀鞘雖未開,然溫暖的燭光打上去,也消減不了其上冷冰冰的殺氣。

    他身上放鬆的慵懶之意盡數斂去,此刻的神情如她剛到龜茲那日於集市上初遇他時一模一樣。

    眸中深沉似幽靜的深海,可卻潛藏著神秘的海怪,隨時會捲起滔天巨浪,將船隻與船客不留情地吞下。

    不敢等他手持利刃殺她,她連忙解釋:「不是來真的,只是名義上你我是斷袖,感情甚篤。」

    他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神色無半分鬆動,冷冰冰道:「這就是你想了半日,擺脫伽藍公主的法子?」

    她心知此時不是賣乖之時,只垂著腦袋老老實實道:「我本也不願叨擾你,只我整整想了好幾個時辰,腦袋都想痛了,能保住我的法子,就只這一個。能保住我的人,就只有你。」

    「看上我的武藝?」

    她點點頭。

    「還看上我的權勢?」

    她又點點頭。

    他嗤一聲,「你倒是會看。」

    她聽他口吻中帶上了揶揄,不像是厭棄到要斬殺她的模樣,心下不由鬆了一口氣,順勢拍上了馬屁:「將軍乃人中龍鳳,似朔日皓月般醒目,任何人但凡瞧見將軍,都會被將軍的風采比對的黯然無光。」

    他偏開腦袋,一副不愛聽的模樣,只道:「此事於我,有何好處?」

    她登時語結。

    她自是一心只想著如何保全自己,還真未想到同她假斷袖於他有何好處。

    難道他,不能助人為樂嗎?

    她可是安西軍的後人,潘永年之子啊。

    他們這些當著英雄且又活下來的,心中不是因戰死的將士日日愧疚,時時想要彌補嗎?

    她正冥思苦想,天上又響起一串滾雷,遠處噼里啪啦傳來一陣突兀的腳步聲,繼而她那間寮舍門便被急促拍響。

    一把老丈的聲音急匆匆用吐火羅語喊道:「潘夫子,珍珠難產啦,潘夫子,求你想想辦法……」

    嘉柔「吱呀」拉開房門探出腦袋,瓦雅達老漢快要哭出來:「潘夫子,它懷了兩胎,第二胎生不下來……」

    嘉柔心下一慌,又操心著薛琅這處,兩頭焦躁,終究一跺腳,急急便往外衝出去。

    —

    一盞小小油燈照得牲口棚昏黃暗沉。

    名為「珍珠」的母驢就躺在專程為它隔出來的產廄里,兩個時辰之前它還在穩穩食草,此時已倒在雜亂的稻草上喘著粗氣。

    瓦雅達慌張極了,翻來覆去同她道:「已生了一個時辰。產下第一胎後,它腹中還有一胎,此後不管它如何用力,另一胎都出不來。潘夫子求你救救它,它已跟隨我七年……」

    驢一胎只產一崽,雙胎極少見,也常被視為祥兆。

    可若是未能順利生產,祥兆夭折,則為不吉。

    新出生的第一頭小驢崽只有五個月的小羊大小,胎毛濕淋淋沾在身上,本該由它的阿娘將胎毛舔干。而此時它阿娘連自己的性命都顧不上,又何曾能顧及它。

    小驢尚未練習站立,便因寒冷而被瓦雅達的老妻抱在懷中,卻依然打著哆嗦。

    嘉柔當即解下外袍,蓋在小驢身上,轉身去看珍珠。

    已產下一胎,珍珠的腹部並未減小,還像似一座小山。生產太過耗費精力,它的鼻腔與嘴唇血色退去,色澤已發白。

    地上撒了些血水,是羊水破了後生產第一胎時所流。

    好在不是大出血。

    可時間耗得這般久,第二胎怕已成死胎。

    她實在沒有接生經驗,外祖父同阿舅們偶爾白日接生被她遇見,她也只是旁觀過。

    此番,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天上噼里啪啦開始落雨,空氣中陡然又多了幾分冷意。

    遠處來了數人,冒雨匆匆到了牲口棚。頭一個便是薛琅,他來得匆忙,只在中衣外披著一件圓領缺胯袍。

    他身後幾位皆是麾下副將,連外袍都未穿,一看便是匆匆下榻便跟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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