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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這雖不是安西軍機密,可卻是將軍私事,且將軍最不願人提及。
王懷安只得含含糊糊道:「任何人敢打將軍的主意,都將受到極刑。」
「怎麼個極刑?」
「一刀砍上去,那兩位王子的腦袋咕嚕嚕滾了老遠。」
「你親眼見的?」
「那是當然。我家將軍親自動手,我當時就在一旁,被血濺了一身。」
「若那人只是發乎情、止乎禮,並未傷害你家將軍呢?」
「那也是一個死,不會有任何活口。」
嘉柔聽得脖子一涼,仿佛那刀就懸在自己的腦袋上方,不由先護住了自己的頸子。待幾息後,方試探問:「我看他也不像那等弒殺之人,你身在寺廟,可不能打誑語。」
「那是你還不了解我家將軍,蚩尤轉世的傳言,可不是白傳的。」
嘉柔心下拔涼。
眼見著這條路還沒開始就要堵死了。
她一時有些悲戚的情緒湧上心頭,需要向大力尋求慰藉。只無精打采道:「騎大力不成,它只認我。你若願意站著看一看,現下倒可跟著我走。」
王懷安不明她何以忽然興致低落,見她離去的背影里都多了兩分佝僂之意,原本到了嘴邊的埋怨便咽了下去。
罷了,騎不了,先去看看混個臉熟也成。待大力日後與他相熟,何愁騎不上驢。
思及此,他忙跟了上去。
雨勢已徹底收住,只有零星幾滴洋洋灑灑。而天上厚雲還似重兵壓境,毫無退勢。
用不著大力放屁來預警,便是三歲小兒也知,只怕過不了多久,暴雨又將來襲。
龜茲主以畜牧為生,便是不主張殺生的廟宇,其搭建的牲口棚也似小半間農場。
除了新到的四十頭戰馬和一頭驢,這裡還養著數十頭自己的馬和驢,皆用於平素為寺廟駝拉輜重之用。
大力便同幾頭驢通通關在驢舍,正在食草料,那是瓦雅達老漢在入夜之前放下的最後一頓草。
王懷安一進去,便被模樣差不離的驢看混了眼。只嘉柔一眼便認出了她的大力。
它不同馬兒爭高,也不需在馬賊手中護主時,實則看不出是一隻很強悍的驢。它很喜歡同類,同旁的驢在一處也很安分,並不生事。
她只在柵欄邊一站,大力便不食草,躍過眾驢到了她跟前,隔著欄杆親昵地用腦袋蹭她的手。
她蹲下去撫觸它的腹,此時它已適應了冷暖變化,脹腹已消。
瓦雅達老漢又抱了一堆乾草過來,高聲道:「莫擔心小驢,老漢我今夜就要住在驢舍中,會順道整晚看著它,不會讓旁的驢欺負它。」
這牲口棚的另一端,就搭著一座氈帳,怎地好好的氈帳不住,要住驢舍?
瓦雅達將乾草放在角落,他的老妻跟在身後,懷中抱著的是被褥,待瓦雅達將乾草在一處角落鋪平,老妻便將被褥疊置在乾草上。
也是因此,嘉柔方在專門隔出的一處隔舍里,看見一頭單獨關著的成驢。
這是一頭即將臨產的母驢,腹部極大,似裝著一座小山,沉默地站在石槽前吃草。
瓦雅達的草床就搭在與它相隔的另一邊。
老漢道:「已是遲了十來日還未生產,我夜裡陪一陪它,萬一有了跡象,也好及時為它接生。」
嘉柔撩起衣擺進了那隔間,照例取出麻糖餵給母驢吃過,撫一撫它的腦袋瓜,方簡單查了查,最後拍去手上灰塵。
瓦雅達看著她的手法很是熟練,未想到從長安來的夫子竟似還懂獸醫,連忙問:「如何?」
嘉柔搖了搖頭。
牲畜生產一事,她雖不算門外漢,卻也並不精通。那些陪夜接生之事,都是外祖父與阿舅們的事,她身為紈絝,夜間偷偷外出聽曲歸來,瞌睡的眼睛都睜不開,怎會去操心這些。
此驢暫且看不出要生產的模樣,只是肚子這般大,至少在祖父的農場裡,她還未見過。
「是該夜裡守一守。」她最後說了一句廢話。
同王懷安離開時,王懷安儼然已同大力之間的情誼取得了一些成效。
「我給它餵草,它吐了我一臉也。」王懷安面上還沾著未擦拭乾淨的草屑,卻滿面紅光,與一刻之前跟來時的懶洋洋簡直反差巨大,「我從未見過噴人的牲畜。它並不是要咬人,也不是要舔人,而是噴人。這個程度拿捏的剛剛好,顯得它又有自己的脾氣,卻又很友好。由此推斷,它是喜歡我的!」
嘉柔從未聽過此種犯賤後的自我安慰。
可惜方才的精彩一幕竟錯過了。
她心緒有些和緩,認真同他道:「如此說來,我倒想起還有一種牲畜更愛吐人口水,更適合你。」
「什麼牲畜?」
「同驢的大小差不離,卻不是驢。像羊而非羊,像駱駝而非駱駝。至於叫什麼,我卻不知曉。」
「它可吐你一臉過?」
「未曾,並無此殊榮。」
「那它吐了誰?」
「二皇子,當時他跑上前,說了句『這是什麼玩意兒』,接著嘴裡就多了一團不屬於他的唾沫。」
王懷安原本羨慕的心情登時一頓,心下有些犯噁心。等過了一息,方又重新喜滋滋起來:「大力卻沒有往我嘴裡吐,可見它是個有分寸的。哇,更喜歡它了呢。」
他迫不及待道:「大力都中意什麼?它喜歡吃什麼、喝什麼、有些何種嗜好?只要我投其所好,說不定很快它就能讓我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