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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臉還是她中意的臉,整個龜茲再也尋不見第二個土生土長的郎君能這般英俊,氣質凜冽又神秘,實在令她神往。
可是,她打不過他的人。
她再看看樹上的潘安,雖說此時髮髻凌亂、衣衫極皺,可那雌雄難辨的陰柔氣息,又帶著另外一種難以抵抗的吸引力。
可是,她打不過他的驢。
為什麼!
為什麼過去數年,大盛一個英俊郎君都不來,來的時候卻同時來兩個,都這般驚為天人,讓她左右為難。
正頭疼間,薛琅款款下得馬來,只停在兩丈之外,依禮抱拳,「不知潘安因何事觸怒公主,令公主要捉了他?」
伽藍想到午間他拒絕她的模樣,不由冷哼一聲,高揚了下巴,「關你何事。你若願意從了本公主,本公主便告訴你。」
樹上的嘉柔聽到兩人的話語,登時扒拉著樹枝緊緊盯著薛琅。
「若今日公主要捉龜茲人,薛某人自是無插手之理,」他轉首看看樹上的潘安,從「他」一貫不低頭的身姿上看出了些少見的示弱。
是有幾分可憐。
他回首續道,「潘安一來乃大盛之人,若身陷險境,我大盛官府自要保他;二來他與我安西軍有些淵源。公主若不讓,薛某人也只好失禮了。」
伽藍從他溫和的語調里聽出了幾許強硬,當即嬌叱:「你敢!」
薛琅負手而立,不再多言。
幾位副將立時下馬,快步進了林間。大力不識得他們,登時「格爾嘎」一聲叫,就要撂蹄子。
幾人方才已是親見過大力撒潑,知曉它是一頭不可小瞧的驢,也不再往前,只站在幾步開外,仰頭問:「潘夫子,你可能自己下來?」
嘉柔鬆了一口氣,當即靈活地攀著枝幹跳到主幹,抱著樹身子往下一出溜,便穩穩落在地上。
她喉間一哽,上前緊緊摟住了大力。
大力便如之前在河西路上每回遭遇馬賊又逃得生路後那般,親昵地用腦袋回蹭她。
清風帶著夏日的熱浪徐徐而來,薛琅負手看了一陣,方道:「走吧。」
嘉柔便牽著大力,跟在幾位副將身後。直到經過伽藍公主身畔時,方撂下狠話:「今後不要讓我在大盛遇見你,否則定當如數奉還!」
伽藍公主卻面上一喜:「果真?這也是個法子,換你來搶本公主。何時?今夜可好?」
嘉柔咬緊了後槽牙,眼圈紅了又紅,二話不說翻身上驢便要走。
薛琅便抬手抱拳,同公主道了聲「得罪」,翻身上馬。
幾位副將駕馬殿後。
伽藍看著那二個各有千秋的大盛美男漸行漸遠,心中無論如何不忍割捨,一夾馬腹,也不遠不近跟了上去。
晌午的清風越發柔和,行宮外密集的帳篷已遙遙可見。
薛琅轉首看嘉柔,她在驢背上坐的筆直,原本白皙若玉的面上除了紫青的桑甚汁和抹花的污跡。
還有幾抹緋紅。
馬離近了,方看出那該被草沿劃破了皮。
她的髮髻松松垮垮垂在腦後,束髮白玉不知去了何處,代之以半截竹筷。
衣衫更滿是皺褶。
她眼圈通紅,騎在驢上緊緊咬著雙唇,一句話不說。
十足十的受害模樣。
若非時間上太過倉促,幾乎都要懷疑那伽藍公主已是得手。
他不知為何有些想笑,瞥眼往遠處看了幾息,待再回頭時,她胸腔劇烈起伏,已是隨時都要痛哭出聲的模樣。
「就這般委屈?」他溫和道,「大力不是及時趕去救了你?」
「滋溜」一下,一行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淌下。
她近乎哽咽道:「你知道什麼……」
她可是大盛第一女紈絝!
聖人親自認證,遠近馳名,有聖旨為證。
她鎮日威風八面,在長安如魚得水,縱是一時任性做下什麼,對方知曉是她,也是要忍下一口氣的。
她何時受過此等潑天屈辱。
萬萬未想到,她在長安橫行好幾年,竟敗在龜茲女紈絝的手上。
而她這個長安紈絝做了些什麼?
不過是忙著吃吃喝喝和看戲,竟從未逼迫過一個男子或女子。
她輸了。
她大名鼎鼎的長安女紈絝,輸給了一個附屬小國的女紈絝。
那女紈絝玩得還比她野,比她花。
她真的輸了!
她只掉了一行淚,便咬緊牙關,將已涌在喉間的哭聲咽回去。只因太過用力,身子時不時抖上一抖,強撐得極是辛苦。
薛琅不由一笑,輕咳一聲,轉首認真騎馬。
草坡一路延伸開去,數間帳子已近在眼前,帳子前頭皆是人,不久前他們被大力癲狂的動靜引出來,等在外頭想要一看究竟。
其中最尾端的帳子外人最多,各個身著錦袍,攜金掛玉,全都出自龜茲王族。
其中壯實得似一頭野牛的白三郎就站在帳外,本已極高,還踮著腳,唯恐漏看任何人。
切切祈盼里,最先看見的是他親愛的夫子。
——太好了,夫子終於回來了。
接著瞧見一身戎裝的薛琅隨後跟來。
——這……許是夫子同將軍對伽藍堂姐都起了愛慕之心,故而二人結伴去商議一番?
待他的伽藍堂姐如同一團火紅色的雲朵闖入他的視線時,他頓時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