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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嘉柔此時忽然有些明白,她當初為何一亮投盅,他就著了她的道,原來是有籌銀買礦之意。
竟是紈絝中少見的痴情種。
可這餘下的九萬多金餅讓她怎麼添?
她只好道:「聽聞龜茲五公主當年同一個崑崙奴的姻緣,也是憑一腔真心求來。你若真有心,就該用真情打動你阿耶。他諸般疼愛你,最後定然會妥協。」
白三郎想到靠他阿耶,還不如靠夫子,當即去關心他家夫子今日在宴上同伽藍公主的二三事,熱切道:「今日王上同伽藍堂姐都對夫子青眼有加,夫子若真同堂姐成親,堂姐的嫁妝里必定有礦,屆時夫子可能先借給徒兒一用?」
嘉柔不禁扶額。
若說在宴席上,當伽藍公主對她表達欣賞時她還有些怔愣,經過一陣的消化,她已是想得明明白白。
先有伽藍獻舞、薛琅的反應不咸不淡,再有她送還遺落的舞絛、公主口出心悅之言——這個前後順序至關重要,全然表現出伽藍公主利用她來激發薛琅的醋意的意圖。
她同白三郎道:「你那錫礦的希望,還是莫寄托在為師身上。若你能深得薛將軍的喜歡,日後他同公主成了親,說不得還能借你一兩座礦裝一裝闊氣。」
兩人信步行了一陣,離行宮已有了些路程。小徑兩旁綠草齊腰高,草中長滿了野桑葚樹,一顆顆紫瑩瑩的桑葚垂掛在綠絛上,很是可愛。
嘉柔在席間吃了滿腹羊肉,很有些膩味,正墊著腳要摘取幾顆,未時的小風一吹,將周遭不知何處的說話聲送了過來。
「……我早已打聽過,薛將軍在大盛並無親事,你若娶了本公主,整個龜茲自是聽令於你,誰敢不從?」
這聲音清脆如鶯啼,縱是大盛雅言說得不甚流利,也很是悅耳。
嘉柔便瞥向白三郎,給他一個「看吧,你堂姐果然一心中意薛琅」的眼神。
白三郎眸光一暗,靠夫子得礦山的路子是斷了。
另一道深沉而渾厚的聲音又被風送過來:「薛某並無成親之意,公主不必在薛某身上蹉跎光陰……」
白三郎眸光又暗了一度,靠薛將軍得礦山的路子,看來也是無望了。
兩人站在原處,只等著薛琅同伽藍離去,未成想腳步聲卻越來越近,儼然就在前頭拐彎處,只差一步就要拐過來。
偷聽私密事乃世家大忌,一旦被發覺很可能招來杖斃,死得比另一路子的紈絝還要快。
嘉柔想都未想,便抱著樹身便噌噌爬上了桑葚樹。
那樹本質纖,雖有幾十年光景,可承擔起一人的重量卻仍有些艱難,只壓得樹冠都低垂,再往下落就要懸在白三郎腦袋上了。
待她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再抬首,心中大呼糟糕。這桑葚樹非但質弱,枝條還稀稀拉拉,莫說藏一個她,縱是藏一隻鳥也十分驚險。
桑葚樹近處又斜斜長了一株極纖細的野杏樹,樹幹只有孩童胳膊粗細,樹冠處生發了幾根細密枝條,她只得將那杏樹夠過來再擋在面前,加上她今日穿的是竹青色衣袍,只希望能遮障住她。
這一番動作又壓得那桑葚樹抖了又抖,無數桑葚果啪啪掉落,兩顆打在白三郎仰起的臉上,濺出的汁水登時刺得他睜不開眼。
她順著稀稀拉拉的枝條往下瞧,她的傻徒兒竟還在樹下站著,急急示意他躲藏。
他眼中酸澀難受,耳聽得那兩道腳步聲越來越近,憑著方才的一點印象,就地一倒就滾進了草叢中,堪堪被厚草掩蓋。
周遭一瞬間恢復靜謐,而薛琅與伽藍檀郎謝女般的身影也出現在前頭拐彎之處。
薛琅著一身烏沉沉的鎧甲,行在一身緋紅胡服的公主身畔,二人似一對璧人,實在賞心悅目。
只公主帶著怒氣的面容與薛琅一貫冷峻的神情擺在一起,便顯得像一對怨侶。
二人好巧不巧,雙雙停在了嘉柔所在的桑葚樹底下。
公主冷笑一聲:「薛將軍,拿喬的話說一兩遍便夠了,若說多了便無趣了。」
薛琅並不辯解,只抬手一揖,「此間人跡罕至,已見獸跡,公主先請……」
公主冷哼了一聲,轉身便走,也不知從何處便轉出來個牽著馬的崑崙奴,就停在幾丈之外。
公主身形利落翻身上馬,面無表情盯著他看了幾眼,冷哼一聲,重重甩動馬鞭,就此疾馳而去。
那崑崙奴跟在馬後跑得飛快,須臾間主僕二人已消失在曠野中。
躲在樹上的嘉柔一動不敢動,只等著樹下的薛琅快快離去,未成想這廝卻站在樹下舉目遠眺,一副鐵了心要賞景的模樣。
話說此處風光旖旎,堪比美人。她站在樹上居高臨下,甚至能看到極遠處伊犁河谷的天山紅花競相開放,鋪陳了整個山谷。此行若有機會,定要騎著大力前去禍害一番。
她等了又等,未等到薛琅離開,他卻冷不丁揚聲道:「還要藏多久?!」
她心中咯噔一聲。
「再不出來,休怪本將軍無禮。」
他的話剛說罷,樹下草叢有了動靜。
白三郎跌跌撞撞從草叢裡爬出來,兩隻眼圈周遭皆是桑葚果紫瑩瑩的汁水印記。
他眯著兩隻眼睛,「薛將軍好巧啊……」
薛琅瞥了他一眼,「還有呢?」
「還有什麼?」白三郎裝糊塗,「此處只我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