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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他這一嚷嚷,所有人不免將目光落在崔嘉柔這個未禿頭的人身上。
嘉柔心中一陣無語,只好幾步進了大殿,雙手合十先寬慰幾句,方道:「那符據聞有緣者得,在下自知並非有緣人,故不強求。只是,現下怎地竟不見了……」
她轉首往那一排佛像上望去,縱然她已知佛像有異,此時瞧見其中的七座佛像都面流血淚,那血色已乾涸,皆是暗紅,粗粗一看竟與真血無異。
雖不是無間地獄,卻也很是滲人。
待回首時,始作俑者正一臉凝重,仿佛對此事一概不知,還出聲問道:「這位莫非就是白銀親王新請的夫子?聽聞夫子才思敏捷,見解獨特。對於此事,你有何高見?」
她偷了靈符本就心虛,此時才不想同廟中之亂扯上干係。便只睜著懵懂雙眼,搖一搖頭:「佛祖之事如此高深,我這小小夫子不懂呢。」
薛琅耐著性子諄諄善誘:「你再想一想呢?」
她麻溜搖頭:「想不到。」
「本將軍今日一大早聽聞,白銀親王名下的一個養羊倌,像是得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病,那病需要一道……」
「哦!」她連忙一拍額頭,止住了薛琅後頭的話,「想起來了,佛祖定然是,定然是……」
薛琅眼底閃過一絲笑,問道:「定然是什麼?」
她試探著道:「在下昨日從白銀親王莊子前來時,曾聽白管家提及,有人病了,對對,重病不治,有好多……」
做沉思狀以手點額。
薛琅的眼神很快往她身後一排佛像掃去。
「七……」她忙道,「七人,重病不治的有七人。」
薛琅終於接過話茬,做不解狀:「七人,不多不少,為何是七人,七……」
有個小和尚沉不住氣,驚聲呼道:「流血淚的佛祖也正好是七尊!」
和尚們皆倒吸一口涼氣。
嘉柔連忙插嘴:「想來那靈符,定然是佛祖怪其護不住世間凡人,故而命其尋個角落自焚其身,風一吹連灰燼都不見了。哦?薛將軍?」
薛琅眼中笑意一閃,點頭稱是。
和尚們的念經聲氤氳再起,已開始超度這世間亡靈。
佛祖慈悲,不忍見世人受病痛之苦,已顯現異像提醒僧人——答案已呼之欲出,而那代住持卻依然躊躇不語,不願擔此大任。
薛琅神色漸冷。
嘉柔瞧見,不知怎地便想到了賽馬節那日,他一箭射下龜茲王的飛鷹後立刻又貫穿了龜茲王箭簇的情景。
能那般看似不動聲色卻毫不留情的打臉了龜茲王的人,是沒有過多的耐心同和尚們周旋的。方才演了那麼一陣,怕也是行先禮後兵之法。
果然薛琅道:「既然佛祖有示意,自然該按佛祖之意行事。」
他話畢,向王懷安點點頭。
王懷安當即一轉而去。
兩息後,天上仿似煙花炸響,震懾得寺中靜悄悄。
代住持心下一跳,衝上前卸下一扇門板往外瞧。
但見頃刻之間,已有上百騎兵從廟門方向疾馳而來,將大雄寶殿重重圍住,從人到馬皆穿護身甲,滿身肅殺,哪裡像是遊逛佛廟,竟像是要上場殺敵。
代住持心下一怔,回頭看向薛琅,但見他負手而立,神色淡然,一副沉著在胸的模樣。
此時若不明白這一切都是這位年輕的大都護搞的鬼,代住持這些年的經就是白念了。
他看著這滿寺的騎兵,又看看各個面色悲戚的和尚們,再看看佛祖們面上的血淚,一時忽然想起住持師兄雲遊之前曾同他提及,說即將到達龜茲的新任大都護只論刀箭,不敬鬼神,若其人前來寺中,讓他諸多警惕。
竟被他大意了。
罷了,左右佛祖們是真有異像,縱然日後住持師兄歸來,也怪不到他頭上。
他想通此間關節,只雙手合十道:「便依將軍所言。只是幾年前先任大都護崔將軍還在時,所培的醫僧後來坐化的坐化、掛單的掛單,如今竟是一個未剩。現下要重新開始,一時半刻並不能見成效,怕是要將軍費心了。」
薛琅只道:「此事本將軍自有安排。」
一時諸事初定,代住持打起精神安排各俗物,和尚們又紛紛去忙日常。
王懷安已在外指揮騎兵們下馬,整整齊齊排成兩列,看來已是強硬著要將事情推行下去了。
「你那佛祖血淚,到底是怎麼搞什麼來的?」她好奇了一晚上,抓著機會便問,「什麼石頭,竟是能變色的?」
他淡淡瞥她一眼,「聽說你給白三郎當夫子,每月一個金餅的束脩?你若真想知道答案,可拿一個金餅來換。」
「我才不想知道!」她當即後退兩步。
真是強盜。
她欲轉身走,又想起今日事,忍了幾忍還是低聲同他道:「你今日能事成,我也在其中出了力,日後若佛祖怪罪降下報應,你得將我那份也替下。」
他覷她一眼:「昨夜你偷符時,我倒未看出你是信佛的。」
她不由一滯,心道她此時不信,不代表日後不信。待她日後回長安帶人將那掃地僧捉了,她就重新信上。
他神色莫測,冷冰冰看著這一切,「身逢亂世,便是佛祖,也沒有偏安一隅、置身事外的道理。」
他離去前同她道:「日後若佛祖怪罪,你讓他來尋本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