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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靠近脖子有顆腦袋,」她轉首看向他,面帶譏誚,「怎麼,你沒有哇?」話畢一溜煙地不見了。
過了不消片刻,臨近未時,接連不息的鼓聲響徹草原,賽馬節終於要開啟了。
成百上千的龜茲人將賽場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等著最牽動人心一刻的到來。
場中一端已是多了兩個人。
其中一人五十來歲,曲發豐髭,後垂粗辮,發冠上鑲嵌著各式珠寶,粗壯腰身上的蹀躞帶也非金即玉。他面上雖堆著笑,那一抹在位者的傲慢卻表露無疑。
這是龜茲王。
而另一人高挑挺拔,面帶和色,周身只著肅峻的黑甲,除了拇指上的墨色玉韘之外,再無任何裝點。
這是新一任安西大都護,二十三歲的薛琅。
間隔五年後,龜茲王與代表大盛隆威的安西大都護再一次站在龜茲的賽馬節上,要共同開啟這一盛會。
此時十幾丈開外豎上了一隻箭垛,幾個龜茲兵士已抬著一面掛滿彎弓的武器架,好讓二人選擇趁手的弓箭。
周遭開始議論紛紛。
「這薛將軍只有二十出頭,委實過於年輕了。大盛遣派這樣一個後生前來,也太未將龜茲放在眼裡。」
「怎麼說也曾被民間尊為西南王,怕是多少有些本事吧?」
「那可不一定,聽聞這薛將軍像是常與男子不清不楚,最是受長安宮裡那位的看重……」
後者說到此時住了嘴,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頭,未盡的話不言而喻。周圍人便瞭然地點點頭,明白了大盛君臣之間枕頭風的貓膩。
三言兩語間,龜茲王已是上前幾步,將五十石的彎弓全然拉滿,手一松,但聽「嗖」地一聲破空之聲,那箭簇下一息便射中箭剁的最中央。
箭剁邊上的龜茲兵士舉旗猛搖,場上歡聲雷動,經久難息。
下一箭便輪到安西大都護。
其人便在不遠處,白三郎只得壓低聲問嘉柔:「夫子,你覺著誰會贏?」
龜茲王已珠玉在前,薛琅若射偏,自是有損大盛國威;若也射中靶心,身為青壯年同五十歲老丈打平,也不見是好事一樁。
這步棋無論怎麼走,皆算不得光彩。
龜茲王真真狡猾,搶先射這第一箭,便是要給薛琅一個下馬威,挫他的銳氣。
此時薛琅已隨手選了一把單薄的小弓,將一根箭簇搭在軟噠噠的弓弦上。
頭頂通透的日頭直直射下來,他的側臉十分平靜,只有拇指上用於搭箭的墨色玉韘透著冷冽的光芒。
嘉柔不禁握緊了拳頭,到了此時自然要站本國,朗聲道:「當然是大盛必贏。」
薛琅側首,眸光穿過一層人牆,在她被日頭照的緋紅的面上落下一息,又瞬間收回。
張弓搭箭,繃緊弓弦。
頭頂忽然傳來一聲鷹啼,驚空遏雲,繼而一個黑點似閃電般往下,直朝地上駿馬飛撲而來。
「快看,那是王上的鷹!」三郎驚呼。
他的呼聲剛落,薛琅手鬆箭出,直上雲霄,驀地射中鷹隼。
鷹隼如墜雨帶著箭簇急速落下,「啪」地打在前方那箭垛上,掛著不動了。
白三郎「哦豁」了一聲,「箭靶未射中,還將王上最寵的鷹射死,慘了慘了……」
場上一片譁然。
薛琅已將彎弓交還回去,一手負於身後,面上神情溫和又疏離,仿佛全然不知這代表著大盛和龜茲之間的暗中較量。
嘉柔不由抿緊了雙唇。
前有崔將軍戰死於此,聖人絕不可能派一個繡花枕頭前來鎮守龜茲,而傳說中的西南王也戰功赫赫,從無敗績。
可薛琅此時到底在做什麼?
作者有話說:
薛琅:請容本將軍低調地裝一個逼~~
嘉柔:搞不撐頭你到底在爪子,報看。
第16章
站在箭靶邊的兵卒提著黑鷹大步跑來,那鷹忽然開始扇動翅膀,原來竟是未死。
待鷹連同箭簇一起送到龜茲王手上時,近處之人紛紛探首。
這一看才發覺,射穿了黑鷹邊翅的箭簇上還貫穿著另一支箭,那箭上刻著龜茲王族唯一的符號,正是龜茲王先一步射出的那支。
原來薛琅射出的箭先在半空射傷黑鷹,等帶著鷹的重量加速垂落後,不偏不倚射穿了龜茲王的箭杆。
近衛王懷安上前一把奪過鷹,高提示眾,揚聲呼喊:「射中前一支箭杆,鷹還活著!」
他的聲音在場上迴蕩不止,場上驚懼連連,又是一番喧囂。
薛琅唇邊噙著一點笑,雙眸炯炯有如暗夜墨玉,此時方同龜茲王道:「黑鷹撲馬,不自量力,該給小懲。王上莫擔心,只是射傷尾翅,並未傷及性命,養上幾日便好。只願大盛同龜茲,便如這雙箭一般,縱橫結合,牢不可破。」
龜茲王面上訕然一閃而過,示意屬下接過黑鷹,笑道:「大都護神乎其技,英雄了得。」
在場的幾位親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知這位年輕將軍哪裡是在射箭,明明是一石二鳥,贏了面子,還借鷹敲打了龜茲。
那句「不自量力」哪裡說的是鷹,明明是指龜茲。
遠處,白三郎已是親眼前去看過兩相貫穿之箭,回來嘆息道:「薛將軍這般英武,徒兒如何能做到見到他卻當未見到,真真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