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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夫子?」崔嘉柔適時打斷,「晚輩此行是來向親王多謝白烏拉大哥的一路照攜……」
她迷惘看向趙勇:「怎地竟是尋夫子?」
趙勇內心呵呵兩聲,裝,真會裝。
誰還不會演戲啊。
他一本正經道:「我知你才華橫溢,故而當你提及要前來拜會親王,只當是來自薦夫子。如此說來,倒是我會錯了意。」
順水推舟便道:「……既如此,我們還是拜別親王,回城吧。」
「倒也不必如此倉促,」她抬手一止,誠懇看向白銀親王,「親王既然說要尋夫子,晚輩倒是多嘴一問,親王要為令郎尋怎樣的夫子?是要教他一路衝過鄉試、會試、殿試,名列三甲,入朝為官?還是想讓他行走大盛適情雅趣、安全穩當?」
白銀親王一愣,「這之間,又有何區別?不是一樣的教法?」
「大有不同。若是要走科舉,自是要先從學著認字開始,常用漢字六千餘,神童日學三十,一年方可學完。再用兩年開蒙,《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不可錯過。若聰慧,再花十年可研讀四書五經。《論語》《左傳》……」
她一連列舉了二三十本聖賢書冊,方又道:「自然,令郎既乃幼子,該是羊角小娃,又承親王與王妃之聰慧,只要學滿二十載,下場必連中三元。屆時披紅綢、上御馬、走天街,彰顯龜茲之名,何等榮耀。」
她講的這般自然,仿佛真的不知道那白三郎年已十六,同她一般大,若再學上二十年,已到了能抱孫兒的年紀。
「若並不想讓他走仕途,又是什麼教法?」
「若不走仕途,只是讓令郎見世面,那要教的,便該是當紅詩人新作,去酒家、食肆門前題詩時好能有所寫;練習投壺、捶丸,不多不少十有七中,既不丟人也不壓人;學些詩句格律,酒宴上行飛花令時,能接上酒令;會分茶、懂品酒、善打令……」
王妃聞言不由疑道:「這些,不就是教阿郎吃喝玩樂嗎?」
嘉柔並不辯解,續道:「更重要的是,需讓他知曉,兵部王侍郎家中的大郎最憎胡椒,若有人將胡椒為禮相贈意圖結交,必適得其反;禮部張尚書家的三郎用了葡桃酒會全身長風團,張尚書最寶貝此子,定要震怒;人稱『花相公』的,是指戶部花丞相,可不是鴻臚寺那位花少卿……若這些都弄錯,在長安怕要日日惹禍。」
白銀親王聽到此處,大為吃驚。
這些話,從來沒人給他說過,而他也同世間旁的爹娘一般,給娃兒請夫子都默認是教學問。他家共三子,前兩個都是如此雞飛狗跳過來的,卻也都學得馬馬虎虎。若不下場還好,下場定要把白氏祖宗的臉丟在長安。
此時思來想去,他該給三郎尋的,根本不是什麼學貫古今的名師大家,而是見識廣博的長安百事通。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他「哈哈」一笑,有意考一考她。
「若是去酒坊、食肆門前題詩,該寫什麼可好?」
「李太白的《對雨》、虞世南的《結客少年場行》、王績的《野王》都是新做,不易與他人雷同,不可錯過。」
「長安共百坊,若三郎到了長安,又不願隨鴻臚寺安置住處,他能居在何坊?」
「崇仁坊最好,西面是皇城,離各官署最近,等閒宵小不敢亂來;東南角乃東市,若遇上萬國來賀,多少好玩意兒都能在這兩市尋得;到了日落,坊門雖關閉,可坊內能隨意走動,用飯聽曲皆不受宵禁所限。」
「如若想前去驪山打獵,又該與誰同去?」
「驪山乃皇家牧場,等閒不可入內。可如若結識最愛遊獵的二皇子,便可跟隨一同前去。再由張貴妃娘家兩位武藝高強的族弟陪同,可保無虞。」
說到此處,她刻意嘆了口氣,面上很是煩惱,「說起來,晚輩今歲因要前來龜茲,倒是推了兩回二皇子的行獵邀請,還不知他要氣到何時呢。」
王妃性子敦厚,聽得咋舌,「你倒是本事,年紀輕輕就同各王侯家的兒郎這般交好。」
嘉柔心道,那可不,她同各家紈絝也是打小結下的交情,可不是臨時抱佛腳。
白銀親王便問:「若想要尋人給三郎教這些,你可有舉薦之人?」
「這……」她凝眉思忖:「既通曉禮法、又精通玩樂、還與官宦皇族相熟,大小事都能尋見相助之力……此等人自是從小錦衣玉食,逍遙自在,不願受人差遣。便是憑晚輩的交情,也很難將他們千里迢迢請來西域……」
白銀親王聽得一笑,到了此時已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卻不拆穿,只問:「你可願留在此處,教一教我那三郎?束脩定然讓你滿意。」
什麼?趙勇震驚。
嘉柔就這般誇誇其談了一番,就被親王看上了?
嘉柔卻假模假樣地搖搖頭:「並非晚輩拿喬,實在是晚輩自小對衣食住行要求之高,非雲錦不穿,無肉不歡,居住必須獨門獨院樂得清靜,伺候的僕從還不能少。若受一點點委屈,便要生病,沒有十天半月爬不起來。實在是……」
「對對,」趙勇連忙幫腔,「他行事冒失,又嬌氣得很,不敢擔此重任。」
白銀親王大手一揮,「月供給羊十頭、豬肉三十斤、雲錦五匹、文房四寶隨用隨取。二里地外還有一大片果園,再過兩月,蒲桃、蜜瓜、榲桲相繼成熟,隨你吃用……再加束脩每月一個金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