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2023-09-27 00:32:36 作者: 燕尾桃花
一直拖到今年年初,終於有人提親,崔安兩家自是當成個寶,唯恐男方反悔,短短三日就走完了「納彩、問名、納吉」六禮中的前三步。而她還蒙在鼓裡,直到聘禮堆了滿院,她才終於反應過來。
現下將這個因果關係如此一捋,她之所以要逃婚,倒與這薛琅捋出了些干係來。
趙勇此時叮囑她:「莫看薛都護年紀輕輕,可聽聞治軍極嚴,縱是都護府招個雜役,也要先考驗人品道德。」
出來吹了一陣風,他腦瓜子也清醒了,知道崔嘉柔先前說的什麼崔將軍託夢的話,是使的激將法。可這位女郎是個什麼性子他了解得很,不讓她自己碰一回壁,她是不會回頭。
思及此,又補充一句:「當年大戰,都護府已被燒毀,你想看崔將軍當年的營舍卻是看不到了。你也莫到處亂看,等會按我說的做。」
嘉柔不由環視一周,心想的是,不胡亂看是不可能的。
便是不看這都護府,她也定然要將薛琅那驚世美顏看清楚,最好連一根睫毛也不放過,才不枉她白擔了幾年女紈絝之名。
等了不多久,有個小卒過來問:「哪個是潘安?」
想到很快便要見那薛大美男,嘉柔心下一陣激動,抬腿踱出去,挺胸抬頭站在小卒面前,「啪」地將紙扇一打:「如此不明顯嗎?」
小卒便嘿嘿一笑,道:「隨我去吧。」
嘉柔便一撩衣擺,跟著小卒到了不遠處一間營舍邊上。
營舍門大開,草藥的清苦氣極重,看起來是軍醫營房。
從裡頭傳出個叫叫嚷嚷的聲音:「哎喲,你輕點,我這臉還要哪!」
裡頭另有人嗤笑道:「被一個屁燒成這般,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前一個聲音狠狠道:「我若抓住那小崽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嘉柔聽著裡頭的動靜,一股不明的異樣感從心頭起。
軍醫營舍起了腳步聲,一個高高的漢子掀開帘子從裡頭出來,一張四方臉上塗抹了一層厚厚的褐色藥霜,看不清是何長相。
可絕不會是美男子薛琅。
當年她蹲在樹上雖未看清薛琅的臉,可他在馬上矯健挺拔的身姿,依然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漢子停在檐下,因臉上有傷疼的呲牙咧嘴,隨意打量了嘉柔兩眼,見她生得唇紅齒白,十分俊美,不由多看了兩眼,「你就是潘安?」倒也是人如其名。
嘉柔明白這該是薛琅的近衛王懷安,壓下心中異樣,只道:「確是在下。」
「聽說你會給牲畜醫病?」
「會些普通小病。」
嘉柔對自己的手藝自是相信,可對自己的品性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
她最適合的還是吃喝玩樂,在獸醫一事上給人打個下手便夠了。若讓她似外祖與舅父那般白日裡挨著檢診、夜裡熬油點蠟守著接生,她可做不到。
還是當個小嘍嘍,混混日子最好。
「都會醫些什麼病啊?」王懷安又問。
從軍醫房傳來聲音:「好了,時候到了。」
王懷安便向崔嘉柔努努下巴:「你說,我聽著。」
崔嘉柔揀著幾樣最簡單常見的獸病說著,王懷安便進了軍醫房,裡頭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水聲。未幾,又從裡頭出來,手上拿個巾帕擦著面上水珠,面上藥膏已是悉數洗去了。
嘉柔抬眼瞥過去,立時一驚。
這這這,這個似城牆拐角一般頂頂標準的方臉,不是今早集市上那人?
原來他並非普通平民,竟是都護府之人。
和今晨相比,王懷安原本黝黑的面孔發紅,額頭和下巴上多出了兩個鴿子蛋大小的水泡,一看便是火星子燎出來的,模樣很有些狼狽。
見他的目光掃過來,她忙低下頭,心中暗想,這不是自己主動撞上來了?!
她能當個紈絝,自然少不了常常惹事,養成個不低頭的性子。只又有一句老話叫做好漢不吃眼前虧,如今不在上她的地盤,她才不當愣頭青。
她心中極快盤算著,這王懷安前頭髮下狠話要剝她皮,可還是同她好好說著話,說明並未認出她來。現下她打扮成風度翩翩佳公子,任誰也不易聯想到早上那個形同乞索兒的窮小子身上。
思及此,她便大膽地放下心來。
清晨那件事,只要她不說漏了嘴,這世上就沒人知道是她乾的。
進都護府混日子這活兒,還是有希望。
她心裡打的好主意,伺候牲口也比伺候人得強,讓她去飯舍酒館斟茶倒酒當個博士,那她還不如回去嫁人。
等等,這王懷安是被牛屁燎燒的其中一人,那被她誇讚了兩句卻還恩將仇報的吃驢惡獠,又是誰?
她正想著,後頭卻傳來一頓一頓的腳步聲,是趙勇生恐她闖禍,還是拖著瘸腿跟了過來。
趙勇曾是崔將軍的近衛,也是上一屆安西軍里為數不多活下來之人,這一屆安西軍大都知道他。
同龜茲城內許多民眾因感恩而敬重趙勇一般,王懷安也對這位曾在西域灑下鮮血的漢子十分拜服。
他不再細問嘉柔,只向趙勇抱拳一揖,道:「趙公舉薦之人,自是可信。只牧使一職事關屯田大事,大都護極為重視。自牧監至牧使,皆需大都護親自看過,晚輩一人說了不算。」
屯田制簡單來說,便是官兵駐守某處時,一邊墾田種地過日子,一邊防守禦敵。戰時為兵,安時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