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2023-09-27 00:26:25 作者: 也顧偕
玉華默默地捻著狐狸身上的毛兒,神情略有些不解,探尋地瞅向銀魅。
銀魅還未來得及出聲,便被碧塵君擋住插了話,「魅君的意思是想與小妹將那份師徒緣分永無止盡地持續下去。而本君想與小妹共結連理,不知在座各位意下如何?」
我傻了。
兆曌上仙愣了。
玉華怔了,懷裡的狐狸聞言爪子亂刨,卻被他按住,狐兒一雙黑眸幽怨不止,扭頭哼唧哼唧一口咬在旁人的指上。
銀魅意外地望了碧塵一眼。
「難不成銀魅君也想娶她?」碧塵詫異地望望他又將視線移到我身上。
「是。」銀魅臉沉。
「那可怎麼是好,本君已經把話給說了。但凡說出口的話就沒有再收回的理兒。」碧塵摸了一把狐兒,抽走險些被小狐兒咬斷的手指,吹了吹,卻笑得很溫徇。
「二殿下此番是想奪我妻?」銀魅也開始笑了。
「大伙兒都在這兒選,何來有誰奪誰妻之說。」
「既然都看上了,不如問問小妹她想要跟誰?」銀魅雖笑得陰柔,一雙冷眸刀子一樣唰唰地朝我掃射而來。
我脖子一涼,很沒膽地縮成龜狀。
「魅君一氣又糊塗了。這上界之事,從日常吃喝到傳宗接代,一向由階品高的說了算。雖說你法力無邊,但本君不才,比你高了那麼一仙位。倘若玉華君看上了想要,你我二人也都得由著他先挑。如今你得讓我,也是這個道理,玉華君你說是麼?」
小狐狸仰著脖子,嗚嗚地也不知想要嚎什麼,卻被玉華一手給捂住。
玉華道:「沒錯。」
「胡鬧。哪有這麼說話的。當年若不是玉華君與銀魅君拼死救南納,怎會有如今安逸的生活。你越來越放肆了。」兆曌氣得鬍子都上翹了,一邊指著不孝兒罵,一邊抽空還打量了我番,老眼微微有些受驚嚇。
我深深同情了他一遭。
不受驚嚇是不可能的。
倘若是我得知我的兒子將要娶個「屎殼郎」為妻,換做是我也會毛骨悚然。
「父親有所不知。魅君性子傲,我從未見過他贊過誰。方才那番誇獎之詞,也令我感觸頗多受益頗多。但縱觀這一批弟子,其中具有堅韌的毅力與頑強的精神的又何止小妹一人。而小妹對我卻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碧塵目光清澄地望向我。他年紀輕輕便成了二殿,向來修習法術的賦高,理論知識也很紮實牢靠,這會兒眉頭一蹙,仿若下定了決心,緩步下階梯,朝我走來,深深地執起了我的爪子,「修道之人最講究因果報應,正所謂種什麼因結什麼果。這位姑娘在凡間六畜道爬了幾爬,好不容易來到上界,正準備勤修苦練早日登仙,卻沒料到被我一腳踐踏不僅誤了仙修還喪了性命,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上一世我對她委實壞了些,這一世便要加倍對她好點,不然老爺罰我生生世世拿身償債就……得不償失。」
我覺得他大可不必這般愁慮,別說我不是那隻孽畜了,就算是於情於理,我都報復不了堂堂二殿下。
可當下,碧塵側頭別過臉,不望我,說得那叫一個悔恨,逼真至極。
我忍了千百忍,終於忍不下去,咬牙切齒,壓低聲音:「你玩夠了沒。」
碧塵眼珠轉轉,捏緊我的手,微微一笑,一道聲音無形地沖入我腦海,「你放寬心。我保你以後吃喝拉撒萬人服侍,過神仙日子。這不老頭逼得緊兒麼,碰巧你我又有那岔子事,你湊合著與我演演。還是說你打算嫁我的同時又伺候銀魅君?」我怔了,一股子寒意爬上脊樑。
碧塵望向我,小聲道:「據我所知他折磨人的本事可大著呢。」
可不是,銀魅君的手段我見識過,也領教過。
這還未嫁就在我體內塞了條大蟲,嫁了之後還指不定會塞什麼呢。
「小妹,你的意思呢?儘管放心大膽的。」銀魅坐在殿上,手撐在下巴處,望著我們相握的手,眉微擰,神色很是不悅。
「承蒙二位君上的厚愛,這事兒自然是主子說了算,小的不敢逾越。有生之年內定會竭盡全力侍一夫。」
「這句話說得倒是滴水不漏。由哪個殿下娶,你不在意。但今生今世只嫁一人,是這個理兒麼?」銀魅一笑,眼眸波光瀲瀲,「你這不表態,豈不真由階品高的說了算。」
我低頭不語。
此事就應這麼完了,可就那場甄試之後,我的人生發生了翻覆地的變化。
玉慕卿狐兒
自此之後,碧塵但凡見我,皆是用一種孽畜不乖,你又下界玩的眼神看。我恨不能以袖掩臉淚飈而過。
他一堂堂七尺兒每每提到那隻孽畜,瞅向我的一雙眼滿是歉疚,時不時的帶一些小糕或稀奇古怪的玩意給我。仿若我高興,他就滿心歡心。
很不湊巧,次次都被銀魅撞了個正著,為此銀魅君見我時的面色變得怨恨了些。
起初我還有些驚悚,後來就愈來愈淡定了。
碧塵無數次地望著銀魅憤然離去的背影,發呆一陣,事後他由衷的感慨道:「你怎麼就招惹上了陰陽怪氣的魅君。他看你的眼神,不單純啊。唉,此番由我搭救你,算是你的福氣,倘若你能得到玉華君的庇護就更好不過了。其實想一想,你與玉華君還是挺般配的。他變傻的時候纏你纏得那麼緊,豈料一恢復就忘得一乾二淨。如今我再問你一問,你對玉華君是否真的心如止水,再無它意?」
我對碧塵話里的諸多轉折微有些愣。
都說一大活姑娘在將將要嫁卻未嫁之前皆有些憂鬱,卻沒料到如今這憂鬱的卻是位碧塵君。
想來他就對我的舊情有些些不安,心有芥蒂。
我微微一笑,回的是,「我已心如止水。況且那會兒主公他神智不清,將我錯認為娘子。如今主公已恢復昔日模樣,又有如此乖巧的孩兒。一個活著玉樹臨風,一個死了仍舊美得不可方物,他與娘子委實相配,感情更是撼天動地,牢不可摧。就算我有意,也無法。」
碧塵望著我雙目怔了怔,也不語。
但從那以後他就一直撮合著我與玉華,讓我有些不解。
夜裡。
眾位同門睡得很早,隔壁床上的苗女不知幹啥去了許久沒回來。
我打了個呵欠,
白天被碧塵折磨了許久,有些疲乏,掀開被褥正欲躺下,可往裡頭摸了一把,生生斂眉。
撩開一看。
一個粉嫩嫩的小屁股翹在被褥里。
我當下想的就是,哪個同門幽會私情生下這麼個小私生兒塞我床上,妄想栽贓嫁禍於我。
一時好奇,執著燈,掰著他的小腦瓜看。
眉眼挺秀麗,尖眉微蹙,圓潤的臉蛋,烏黑的頭髮散了一枕頭,肉呼呼的小手捧著一塊餅,捧在嘴巴旁,就這麼悶頭睡死了。
壓碎的餅渣子還粘了左臉頰。右耳處一縷紅金髮微翹起,遮住上吊的媚眼。
……有些熟悉。
可不就是那玉慕卿麼。
這娃兒穿著青水色的小袍子,只是睡相不大好,衣衫被腿蹬得撩至腰際以上,褻褲也沒穿一個。
屁股圓滾滾的,身嬌肉貴。
我替他把被褥蓋上,想到南納人皆為雌雄同體這一說法,我一時忍不住,抽了手,朝被褥里斜一眼,再次認定是我多慮了。玉慕卿是只公的。
當下是把他趕走,還是不趕?
似乎眼下被燈火晃得有些睡不安寧,他微微蹙眉,咬著餅的嘴晃了晃。
我忙不迭地把燈給滅了。
坐在榻上,為他捻了捻被褥,輕輕拍著安撫了一下。
小傢伙的墨色長髮真真柔順,涼絲絲的,他貓似地哼了哼,手無意識地拉住了我的衫子,抱住了。撒嬌似地頭一偏又悶近了枕頭裡,細蚊一般的哼哼,「脫光了睡,就能生寶寶,你就是我娘子。」
我一驚。
見他在我被窩裡睡得正酣,讓我生生惆悵了一把。小心翼翼地將他胳膊挪開,沒料到腿卻搭上來了,一會兒工夫他卻又扭啊扭,八爪魚似的纏上來了。
我悲催地嘆了嘆,「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他睡得香乎乎的,一張臉漂亮得讓人心口發緊。
唉,罷了罷了。這孩子身世也悽慘,從小沒娘教。也不曉得被誰灌了腦子,學小霸王耍流氓,只可惜年齡尚欠,還成不了什麼氣候,我舒了口氣,踢了鞋,爬上床手枕著腦袋,睡在了另一側。輕輕戳了下他的鼻尖,「你的鼻子倒是挺靈的。」
只是可惜了我的餅子,原本藏在床上預備著晚上拿來充飢……
我因為一時心軟,所以經歷了一個飢餓交加的夜。
翌日醒來,小屁娃沒了影兒。
同時沒了影的,還有我的早膳。
看著同門就著白粥咬饅頭,我坐在榻上,茫茫然了一陣,盯了眼明顯被翻動後變得空無一物的食盒,悲戚戚地出門覓食。
有一亭子。
亭子裡坐著一個身著月牙衫的男子,背對著我倚在亭柱旁,頭髮微攏,一支白玉簪子斜插入髻,就這麼隨意的一坐,穿得很是簡單清慡,光一個背影就足以讓我砰然心跳。
我躊躇了一下,見四處無人,便放寬心朝他走去。
月牙衫的男子手搭在欄杆,聞聲回頭。
一對上眼,我呆了呆,然後便淡定了。
「怎麼樣,我這裝扮像不像玉華?」碧塵手眉間滿是戲謔與得意,「方才夭十八還把我的背影錯認成他主子了,說了一通有的沒的。」
「那偉岸奇女子說了啥?」我隨口問著,眼神卻止不住地瞥向了他身旁的那些碟子,糖蘇,糯米糕,麻花等等這都是凡間才有的零嘴,我不由地雙目看直了,吞了吞口水。
「她說多添些衣裳,天冷別涼了等等,總之專挑體己話說。聽得我心都蘇麻了一陣,這丫頭只怕沒能把思慕之心弄得人盡皆知。」
「這是她送的?」
「可不是。」
碧塵頗悵然地扭頭,望著池子,「你說說,我也不差,怎就沒人思慕則個?」
我忍俊不禁,以袖掩嘴,捏起一塊問道:「能吃麼?」
「……不。」他話還沒完說,便眼睜睜見我塞入口,剩下的想說也不說了。
「有什麼不妥當麼?」我嚼了嚼。
他忍了忍。
吹了涼風說了句風涼話,「知道我為何不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