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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26:25 作者: 也顧偕
苗女合上古銅香爐,正色地看我了一眼,湊近來聞了聞,手一抖一抽,我便覺得懷裡痒痒的,她抽絲一般地從我襟衫裡邊兒掏出了一張輕薄的帕子。
一股熟悉詭異的香味瀰漫開來。
「是有肉夾饃的味道。」苗女聞了聞,眉糾結著,「但這其餘的香氣倒是和我這香爐裡邊的氣味有些類似。你打哪兒拾來的?」
「別鬧。」我忙奪了,隨手塞入衣櫃內。
「定是從三殿下懷裡摸出來的,」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桃少坐在離我們不遠地榻上,笑眼眯眯,亮著尖牙,分外俏皮,「我方才見著他倆在外頭難捨難分。」
屋內頓時如一池死水,安靜異常。
一雙雙美目瞅向我。
我漲紅了臉,「你瞎說。」
「我桃少從不瞎說。」他慢悠悠地反駁。
只覺得那一道道落在我身上的目光炙熱了許多,探尋,疑惑者居多。
我叉腰,蠻橫地瞪向桃少,「再胡說我就揍你。」
一姐妹走至我身旁,撫我背脊安慰我,美目直瞅著桃少,「你說的可是住在南邊那位常年冷冰不理人的銀魅殿下?」
「可不!」桃少從鼻里哼了一聲。
嗤地一下,姑娘們全都笑了。
「那可真是瞎說。」一人嬌笑。
「莫不是桃少修習遁地術時撞了腦袋。」另一人也接了話。
「小妹,」那姐妹撫摸著我,斜一眼桃少,「那你告訴他,這帕子是誰給你的。」
「……銀魅。」我悶頭。
隱忍的笑聲更大了。
姑娘們憐憫地望著我,便不再接話了,遂轉了話題,有一人忒親切的握著我的手說:「來來來,我這裡還有些首飾,你也挑些吧。」
我感激地望著她。
她眉一挑,笑了,「原來你已拿了我的肚兜啊,我這還有些其他式樣的。你也別穿得這麼寒涔了,瞧你……都胡思亂想出毛病了。」
我囧。
屋內的氣氛一下子熱騰了起來。
反倒是苗女一直沒吭聲,總是若有所思。遠離了眾人,拿著手裡的帕子聞了聞,繼續專研起香爐里的殷紅粉末來了。
但以失敗告終。
為嘛?
因為拜她的香爐所賜,全體睡過頭了,次日起床,驚得呼天喊地,匆匆忙忙,亂得一團糟,一個個往外沖。
當然,還有相當鎮定的。
比如我,和桃少。
我坐在榻上斜一眼桃少,只見他的在塗胭脂,面若桃花,氣色果然比沒抹前要好多了。
挑,擦,抹,塗。
指法好特殊啊。
我伸著脖子,手撐在榻上瞅著他,好奇歸好奇但仍忍不住小聲提議,「時間不多了,你還不去?」
「雖說女為悅己者容,我一不是女的,二又也沒有要巴結的對象,但如今這麼重大的日子,我好歹要也拾掇一下,你以為人人像你這般邋遢麼。」桃少斜我一眼,滿臉正色。
是啊……
話是沒錯,沒哪個男的像你這般騷的。
此番看來,我們二人也算是異類了,我頓覺有些惺惺相惜了。
「你哪來的銀子買這些啊?」我繼續八卦。
「這是胭脂,上萬兩銀子都換不來的,上界何來這等好貨,我從凡間帶來的。」
「是麼……」我用激動的小眼神愛撫著這貴重的玩意兒,很小聲地說,「我若有上萬兩銀子便想拿來買散仙。可惜散仙沒有,胭脂也買不起。」
桃少又斜了我一眼,「算了,給你了。」
我接了。
滿心歡喜滿心歡喜。
在他的注目下,我依葫蘆畫瓢,對著鏡子喜滋滋地收拾了一下後,便趾高氣昂地跨步,一臉自傲地跟在桃少後頭進了殿。
守門下人皆用驚艷的目光目送著我。
大殿之上。
三位殿主大人端坐在薄紗後頭,目光掃視了眾人,竟是一臉觸動。
「哎呀,哪兒躥出來的猴兒?莫不是從蟠桃園那兒過來的。」薄紗後頭一席碧衫袍子的男子開了口,問著身側的人,話里有些詢問之意。
話一開口,人人自危。
姑娘們躁動了,視線卻全聚集在我身上。
「哪兒哪兒?」我還不太自覺,扯著桃少的衣衫,躲於其後,伸著脖子,又忍不住四處張望,「不知仙界的猴兒凶不凶,可否吃素。」
桃少斜了我一眼,因忍俊不禁,一張臉更勝那歪瓜裂棗,「想必葷素皆吃,但更愛肉。」
「你咋知道得這般清楚?」我怔了,頓時一臉敬佩地望著他。
我見著桃少的臉笑得快抽了。
「我說……」大殿之上,碧衫男子起身邁前了一步,隔著薄薄的紗,那雙清眸彎彎帶笑,「小妹,就算你有胭脂也不用擦得滿臉跟那猴兒屁股一樣吧?」
這聲音,這戲謔的話語,不是碧塵還會是誰。
啊……
原來他在說我。
我呆立著,茫茫然。
隔著輕紗,其他坐著的二位殿下似乎在笑。
我抿嘴,
竟成了眾之焦點。
不知該怒還是該悲悲戚戚,頓時老老實實地歸位,擠入人群里不敢放肆了。
大殿上坐於兩位殿下中央的玉華,雖然隔著輕紗,但仍舊難掩身上高貴華麗的氣質,他的視線滑過我,不停留半分,卻已完全不記得我了。
我望了一眼後,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一個清癯的老頭席地而坐,鶴髮童顏,飄然有正義之色。
想必定是白老頭了。
他手執著,捻長須,眼神銳利睿智有神,掃了一眼下面的人,「老夫召集各位,想必你們也應當知曉自身所肩負的重任了,甄試共有三場,從你們之中將會有決出勝者為南納延續最為高貴的血液。」
眾人譁然。
白老兒笑得格外得意,只差沒搖尾巴了,事實上他袍子下擺還真抖了抖,有一條小蓬鬆尾巴左甩了一下,右砸了一下。
我定睛一看,
原來是他衣擺里匍匐著,趴著鑽來只紅狐狸,泛著融融的金毛。
這狐兒……
好眼熟啊。
「今兒第一場比試,本仙將出三道題。」
輕紗後頭的玉華,清眸一掃眾人,微微傾身,緩緩開口,「且慢。」
千年寒屍
這聲「且慢」道得是擲地有聲。
連一派威嚴的兆曌上仙都不由地一震。
眾人都屏住呼吸望著大殿之上的玉華,卻見隔著輕薄的紗,他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手支頤腦袋,嘴邊隱笑,若有似乎。
「此番是我們為自己挑選血脈孕育後人,這題目自不能由你來出。」話從玉華殿下嘴裡傾瀉而出,清冷無感情卻也餘音繞樑。
兆曌上仙低頭稱是,表情有些尷尬。
銀魅端著茶碗,低頭酌著,一臉的事不關己。
我卻覺得他一襲玄袍在身,銀髮萬千垂肩的模樣兒,映襯著這張臉莊重裡帶點神秘,神秘里又頗有些高深莫測。
如此看來,還真被銀魅君猜中了。
兆曌老頭做不了主。
可銀魅君不是說玉華喪偶憶妻成狂,所以不會插手此事,怎卻與所傳又不太一樣。
我怔了怔,低頭不敢動。
大殿之上寂靜無聲,輕紗隨風泛起漣漪,薄紗後面三位殿下的身影似霧般朦朧,玉華示意般地揚了一下,修長的指晃動,姿勢忒好看。
以此同時,站在紗帳旁候著的僕人低頭,轉身離去,不一會兒的功夫一群穿白衫的女子魚貫而出,其中有三兩人抬著一檀木箱,其餘的人手裡頭捧著些食盒。
我瞠目結舌。
這架勢著實大了些,只怕這場甄試不好矇混過關啊。
「本君出的題很簡單,只有兩道。每人上來彈上一兩段,然後從食盒裡撿些吃的,即可。」
玉華此話一出,下邊的人譁然一片。
檀木箱被打開了。
我又一次被驚悚到了……
裡面躺著一樂器,竟是緣玠洞裡的那具神古樂器。
我瞄了一眼,正側頭與碧塵竊竊私語的銀魅,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可真是再世活神仙啊。
一旁的苗女輕輕扯了下我的衣袖,小聲問,「小妹,你可認得這是何物?」
我挪了視線,還未等我回答,便有人搶了話,「這寶貝我們都沒見過,只怕是殿下的心愛之物。」那姑娘的神情有些淡定,淡定中又夾著幾分妒忌,「只怕除了夭十八沒人會彈。」
「此話怎講?」我好奇了。
「沒瞧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麼,這題是一殿下出的,她又在一殿當差。」
原來如此……
正偷聊得起勁,便見夭十八率先上去,坐於地,撫琴彈奏。瞧著她那自信滿滿的神情,我便覺得頭皮發麻得緊,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憶起了銀魅曾與我掏心掏肺地說,要的就是我這渾然天成的爛琴技。
憶著憶著我便有些站立難安了。
真不知此番是要往好里彈,還是要往死里彈壞。
「到你了。」
旁邊的人斜我一眼。
我搓搓手,抖袍,不自在地坐了下來,手執在琴上,才擺好架勢卻又情不自禁地抬頭,望了一眼薄紗後的銀魅。
他眼裡含笑。
我真真是看不出,他是何意。
遂,往好里彈吧。
上會兒在洞裡是琴弦走音,麼有發揮我的實力,我一臉淡定,面色從容,盤膝欠身深情而奏之,還不忘察言觀色,偷瞄眾殿下的臉色。
銀魅一直莫不做聲地飲茶。
碧塵似乎很中意我的猴兒妝容,一雙清澈的眸子上上下下的掃射著我,曉有興致,當然還不忘拿小指掏耳朵。
我更加賣命了。
「好了。」玉華眉微蹙,好看的眉宇都快擰起來了,「你下去吧。」
好吧,事實證明,這會兒琴弦走音得更厲害了。
呸,這啥破爛玩意。
我憤憤起身。
一個下人擋在我面前,不急不慢地將捧入懷裡的食盒揭開,「姑娘,請挑吧。」
極其華麗的鳳紋漆盒子裡,卻只躺了一枚比棗子大不了多少渾身通透碧綠的果子,一塊白乎乎的饃饃,還有塊一黑珍珠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