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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26:25 作者: 也顧偕
    柳玄的眼神溫柔了些,似是鬆了一口氣,「你們隨我入。」

    「謝謝柳師兄。」我賣乖。

    柳玄微微一笑竟有些忍俊不禁,然後冷眼瞥了下周遭的守衛,邁袍跨入,身影隱入門內。

    我也狗仗人勢地邁袍準備跨入那萬分神聖的書齋,卻不料一直很安靜的苗女卻突然揪住了我的袖子,把我拉了回來。

    怎麼了?

    我以眼神詢問之。

    苗女的眸子瞅著遠方,很是疑惑地問了句,「那不是你相公麼……」

    哪兒?

    我汗毛直豎。

    「小相公,小相公!」苗女眼眯眯,揚手臂揮手,竟是很響亮地喊了出來。

    廊坊。

    一排浩浩蕩蕩的人,有碧衫有白袍,輕風拂面,二色交錯竟別有股俊秀清麗與脫俗的意味,只見走在最前方的那人,一席華麗的月牙白袍,玉樹臨風,萬物在他的映襯下都失去了顏色。

    這張如玉般溫潤的臉,我也看過幾次,可如今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他眉宇間有著疏離,神態從容,舉手投足高貴極了,再也不是呆傻的模樣。

    這個男人,如月輝般清冷美麗卻遙不可及。

    我心悸,也顧不上去制止苗女了。而苗女也越喊越興奮。

    就在這一聲比一聲熱情的呼喚中,玉華君身旁一個清癯的老人,甩著拂塵,手往袖袍里一揣,伸著脖子,往我們這邊張望,眉頭皺起。

    這老頭有著仙人的氣派,仙人的端莊。

    莫非,他就是傳聞中的極其愛管閒事的兆曌君。我大感不妙。

    「小相……嗚嗚……」我忙去捂苗女的嘴,她的手掙扎著,銀鈴亂響。

    可為時已晚。

    那位兆曌仙友拉住了玉華殿下,與他說了什麼。

    玉華殿下停下了步子,站在廊坊處,一雙眼斜斜掃了過來,淡定若冰。

    苗女瑟縮,躲在了我身後,挨著我左右蹭了蹭說:「我怎麼感覺有些不妙。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啊?」

    誠然,她擔憂的沒錯。該來的都被她招來了。而且還來得不少。

    「二位殿下陪兆曌上仙逛園子,你們吵什麼吵?」

    當下我的視線漫不經心地飄過一夥白衫碧衫的弟子的身子,最終落在了他們中間的那個穿灰袍,梳著烏黑油亮的道童頭上。不由地感嘆,這頭頂上的一團髮髻,委實時髦。

    「剛才是誰在喊?」小道童脆生生發話了。

    我很有目的地斜了一眼苗女,然後聳肩,垂首,退後縮了幾步。

    苗女幽怨地回瞪我。

    「原來兩人都有份。」道童恍然大悟,一語總結之。

    噗。

    小弟弟,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兩人都有份了。

    兆曌上仙瞅了我一眼,一驚,「玉華君,自從我踏上雲遊之旅後,這上界就一日不如一日了。這初入上界的姑娘一個個姿色平平就算了,竟敢出言輕薄玉華君。你這主公委實做得沒什麼尊嚴。」他的手揣入袖子,頗為沉痛地說,「你就打算就這麼放了兩位姑娘麼?那麼上界還真沒規矩可言了。」

    「上界自是有規矩,第一百四十三條,以言語觸犯尊者,以施掌嘴挖舌之刑。」夭十八突然插一句。

    玉華不語,分明是默認了。

    眼見著幾個穿白衫的弟子擼著袖子朝我們走來,我與苗女面面相覷,很沒膽量氣魄的跪地求饒。

    明顯這一招很不奏效,反而是碧塵出了聲,「這兩個是小輩,法術還沒學多少,只怕再生術還不會,舌頭割了就長不齊了。念她們是初犯,不如就這麼算了。」

    玉華望了碧塵一眼,又望向我,說了聲,「那就這樣吧。」

    他不再停留,引著兆曌上仙一路邁上高階,一行人尾隨於後,不久身影便消失不見了。

    夭十八拍了拍我的肩,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了句,「今兒你也看到了,主公的病全好了。我不說什麼,你多保重。」說畢一溜煙地跑了。

    我怔了怔,目光投向廊坊。

    碧塵遠遠地回頭瞅了我一眼。

    眼神里竟是不忍和親和。嘴邊泛起苦笑。

    突然間,我悟了。

    萬般滋味蔓延,匯集在舌尖竟是苦澀。

    「柳師兄在書齋里等候你們多時,令我請你們進去。」從書齋里出來了一個青衫袍子書生模樣的人,謙謙有禮地說道。

    我頷首笑。

    微向夭十八示意,然後拉了苗女進書齋。

    「怪了,先不說這主公長得像你家相公,就連方才解圍的君上也和咱們的同門青三竹很相似。」苗女不住地回頭張望。

    「不是,你看錯了。」我淡淡道。

    那位不是青三竹而是碧塵殿下。

    小相公也不再是小相公而是主公,高高在上的玉華殿下,如今他已經被兆曌上仙給醫治好了。

    遙遙地,我們已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原來,這一天來的竟然是這般的快。

    竊書不算偷

    書齋裡頭靜謐安寧。

    苗女拉著我走在了最前頭,興奮地四處張望著,對滿房子的書滿是嚮往與好奇,二人的手握得很緊,掌心汗涔涔的,只是不知這汗是她的還是我的。

    一襲青色的身影佇立在前方。

    紙窗外一縷縷陽光夾雜著塵埃投射了進來,柳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像是靜立等候許久,他緩邁步,溫煦的陽光浸過他的身子,移至灑落在檀木書架之間,他白皙的手指輕輕觸碰那些泛黃的書冊。

    滿屋子都侵入了書卷味與竹簡氣息,仿若時間流轉……

    我片刻間有些恍惚。

    「這一書架都是簡單易懂的法術,可以隨便取閱。我方才與看守這兒的柳墨說了一聲,所以你儘管拿。」柳玄徐徐轉身,望了我一眼,沉靜了片刻,終究還是說了,「東側的書架大多是珍貴的古籍與禁書,就連我也無權翻閱,所以你莫要過去。」

    「多謝了。」我笑道,真心誠意地感激。

    「舉手之勞。碧塵殿下那邊還有事兒要我辦,我先行一步。」柳玄看著我眼神里多了些憐憫關懷。

    我知道那層憐憫指何意。

    真有趣,

    僅一日的時間,似乎每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他辭別了,閒走了幾步隱入書架之後,步履聲便匆忙了起來,似乎是有很緊急的事。

    ……也難為他,候了我這麼久,憑空耽誤了些時間。

    我頗有些無聊,茫然的呆立在原處,這會兒的功夫苗女也不知跑到哪兒尋書。

    偌大的書架高高聳立,竹簡堆得有一人高,書冊也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壓根就窺不到人,偶爾從書架間傳來陣輕軟的腳步聲與沙沙的翻書響動。

    「內功心經。」

    「符籙八卦陣……」

    我念著書名,扁嘴,摸著一冊冊的書籍,指間觸著柔軟的紙張,心思全然不在這處。

    「能進入此地者,鮮少有人像你這般,對這些世上難尋的書不聞不顧,只曉得發呆。」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溫和中帶著點戲謔的成份。

    我怔了怔,

    視線中對上了一個人的臉。

    這人穿著一襲青衫袍子,一派書生模樣,斯文秀氣,長得不算太出眾,但笑起來別有股溫暖的意味。

    ……似乎就是方才為柳玄傳話,喚我們進來的那個人。

    他拱手,「在下柳墨。」

    我瞭然,抖眉,皮笑肉不笑。

    誠然,在我思考人生的時候,是不喜歡被人打擾的。

    特別在我這般憂愁苦悶地思考人生時,是看不得別人笑的。

    所以,我不打算理他。

    他側身擋住了我,「姑娘似乎不快活?」

    我斜睨眼,望向他,「此話怎講?」

    「姑娘好比靈魂出竅,空剩一具不會思考的軀體。」他嘴淺彎,眼像是能看穿直達我心底,神態間有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姑娘是否有煩心事。

    「沒有。」

    他試探地望了我一眼,得意之情微露,「你一定有需要在下幫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好一個自大的傢伙……

    我撇嘴,愈發不想搭理他了。視線漫不經心地從他臉上移過,卻瞅見他身後,苗女正側身閃入東側一層層書架後,鬼鬼祟祟的模樣。

    那個方位,莫非是禁書之地。

    我瞪大了眼。

    「姑娘?」柳墨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狐疑地望了我一眼,正欲轉身去看。

    嘿還別說,我還真有他幫忙的地方。

    我忙伸出爪子,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袖。

    「公子說得在理,我正有煩心事。」我衝口而出,又覺語氣不妥,又加了三分哀怨。

    他怔怔地望了一眼被我握著的袖子,微掙扎了一下,我的小指不經意間滑過他的手腕,他頓時怵得毛骨悚然,一副極其不習慣的模樣。我卻心神蕩漾,覺銷魂啊銷魂,此人長得雖然不出眾,但肌膚倒是如皓雪般瑩潤滑膩。

    他被我吃了悶豆腐,卻依舊保持禮儀,手也沒掙脫,淺笑望著我,「姑娘,請說。」

    但求你別管苗女的事兒,別回頭就成了。

    當然,這些話,自是不能說。

    我斂神,再抬眼時,滿臉糾結,「這兒書雖多,可不知哪本適合我修煉。」

    「靜心養神,先修內。」

    「可我隨先生學了也有一段時日了,同門的弟子都小有所成,可我連丹田凝氣都弄不成。」

    「內不足,以招式補之。」他淺笑,執袖騰手就要替我取書。

    我很怯地說了一句,「我招式最好的就是扎馬步。」

    他一怔,連取書都省了。

    臉上有些動容,很認真地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地看了我一眼。

    「就我看來,今年從凡間招來的幾位弟子都是千年難遇的奇才,我想既然你能留下,定有非凡之處,興許這些修煉修習的道都不適合你,其中內含玄機,沒準兒你另有一番功力。」

    「啊,另一番功力,那是啥?」

    「我也不知。」他搖頭,淡定地說,「這要你自己去摸索。」

    我盯著他的眼神。

    這位仁兄……不是說客套話耍我的吧。

    突然一旁傳來轟然坍塌的聲響,疑是厚重書倒地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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