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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23:08 作者: 徐徐圖之
    遲立冬混亂道:「怎麼還有頭一回?」

    李唐「咦」了一下,道:「夏岳沒有和你說過?那你們倆去年又是鬧分手又是燙煙疤的,都沒好好談過這件事嗎?」

    遲立冬:「……」沒有談過。為什麼沒談過?

    李唐道:「你們倆這是搞什麼,夏岳說不讓我跟你說,我當他是兩件事都不讓說,就都沒說,那現在破案了,後面夜店那個不是他,那他就是不想讓你知道前面這回吧?那他以前是跟別個練散打的男人好過嗎?」

    遲立冬:「……什麼?」

    李唐道:「反正說都說了……就前面有年夏天,我路過你讀研那學校,那會兒哥們兒還落魄,就沒跟你聯繫,想著我要是沒出事,說不定也能進這麼好的學校上學,說真的還挺感慨,也是吃飽了撐的想消消食,就進你們學校轉了轉,看見有個學生拖了一個沙袋在路上走,我一看那沙袋還是九日山的,挺專業的一款不倒翁,像他那麼拖著走是要磨損的,就想過去提醒他一句,結果走那小孩正面,才瞧見他哭得稀里嘩啦,大熱天的,路上也沒人,我就問他是怎麼了,他剛開始不說,我追著問了幾遍,他才說他對象甩了他,我說那你拖著沙袋是要幹什麼,他說那沙袋是他以前送給他對象的,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哪有女孩喜歡在宿舍打沙袋的。後來我也沒敢和他多說,就先走了,走好遠了回頭看他,他可能拖那沙袋也累了,站那不走了,踢了幾腳那沙袋,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什麼,又摟著那沙袋哭。」

    那是遲立冬畢業後遍尋不見的不倒翁沙袋,很多年裡他都不知道它哪兒去了。去年夏岳提過一次,在他們分手的第二天,在遲立冬的研究生宿舍樓下,夏岳從來幫遲立冬搬家的王齊手裡拿走了那個沙袋,至於他把它帶去了哪裡,又是怎麼在那個烈日炎炎的六月底,把那個188厘米、100公斤的沙袋帶走的,他都沒有提過。

    遲立冬竟也沒有問過。

    第九十二章 懦弱

    為什麼沒有問過?

    遲立冬特別願意相信, 這是因為他笨、他蠢, 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情商和智商都不如夏岳, 所以夏岳說什麼他就聽什麼,他根本就想不到還有許多東西,都需要他努力去了解。

    他真的特別願意相信這就是真的。

    可是他又分明知道, 事情並不是這樣。

    離開醫院後,他在路上漫無目的亂開,不知道該去哪裡, 也想不到可以去哪裡, 不知不覺把車開到了他和夏岳共同的母校,在校門外看了很久, 卻沒有勇氣進去。

    他又經過SOHO附近,遠遠看到熟悉的建築群, 下意識就轉了方向盤。去年和夏岳分開之前,他們在這裡生活過幾個月, 夏岳離開的十幾個月里,他再也沒敢來過這裡,每次都是匆匆而過, 不敢多做停留。

    分開的一年多, 他寧可給航空公司挨個打電話查夏岳的航班信息,也不敢給夏岳哪怕打一個電話,發一條消息,寫一封郵件。

    在蛋糕店重逢的那一天,他最該做的是用力擁抱夏岳, 告訴夏岳自己一直在等他,可是他沒有勇氣那樣做,他只是眼睜睜看著夏岳走。

    他沒有那麼勇敢。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就好像,他從青春期開始,暗戀了王齊十幾年,看著王齊結婚,又看著王齊離婚,再看著王齊找到真愛,他沒有為那段暗戀做過任何事,只會站在不引人矚目的角落裡,對王齊一次又一次說,恭喜,恭喜。

    就好像年輕的他遇到了耀眼的夏岳,情不自禁愛上對方,卻還要堅定地、不斷地暗示自己:你沒有,你對夏岳好,你想得到他,只是因為他很像王齊。

    再到他三十五歲,闊別十二年的夏岳出現在他面前,熱烈地示愛並要求他的回應,他明明心動到願意為夏岳獻上生命的地步,可還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苛刻求證著自己的心,最後也只是肯從自己的感情安全區里邁出那麼一小步。

    他沒有為他的愛情做過任何事,他做過的只有等待和沉默,就連發現它、承認它的勇氣都沒有。

    所以他才會在誤會夏岳可能沒有那麼愛他的時候,絲毫不敢去問夏岳這些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有沒有愛過別人,是不是像別人說的那樣陷入過荒誕的墮落,是不是所有的示愛都只是一場報復。他從來都不敢問夏岳,這些年裡,有沒有恨過他。

    他害怕他謹小慎微死死守著的安全被打碎。

    夏岳沒有錯估他,他吝吝嗇嗇地把愛情交到夏岳手上,就是因為夏岳先把自己徹底剖開,一點一點翻著心肝脾肺腎給他看----遲立冬,你看到了嗎,它們全都愛你。

    他的懦弱讓他刻意無視和忘卻了夏岳的痛苦,只沉浸在夏岳是如此愛他的洋洋自得里。他甚至親口告訴夏岳,已經過去的事既然都已經過去了,他一點都不在乎。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不管是看臉還是看腦子,他都配不上夏岳。

    如今看來,他果然哪裡都不行,而夏岳哪裡都好,只是眼光很差,愛誰不好,非要愛他這麼一個自私怯懦的王八蛋。

    在外面遊蕩了大半天,暮色四合之前,他回到了家。

    夏斯年撲過來抱他的腿,高興地匯報說:「今天奶奶陪我一起畫了一張很特別的畫,我好喜歡的,你快來看看。」

    他被小朋友拉進去,看到那張充滿童趣的蠟筆畫,兩個大人和一個小孩,高一點的大人是他,矮一點的是夏岳,小朋友是夏斯年自己,一家三口牽著手,走在一條開滿花的路上。

    他說:「畫得真好,我也很喜歡。」

    年年開心道:「我爸爸肯定也會很喜歡的。」

    遲立冬摸摸年年的小腦袋,心裡恍恍惚惚地想到,夏岳前幾年剛做爸爸的時候,想必也是有過笨拙學習如何做一個奶爸的階段,那時他有沒有想過,將來會有一天,他們還能在一起,還能一起來做這個孩子的父母?

    後來夏岳第一次回來,在那個同志群聚會的會所「巧遇」遲立冬的時候,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分開十幾年後的重逢,他是怎麼克制住情緒,做出雲淡風輕的精英樣子和遲立冬寒暄,道別後是不是背過身就立刻垂下飛揚的眉眼,變成眼眶紅紅的小可憐?

    兩人一起回學校那次,走在校園無人小徑上,遲立冬沉湎於舊日回憶里心猿意馬,可是夏岳呢?他有沒有想起那個在烈日下拖著沙袋邊哭邊離開學校的,二十歲的自己?

    第九十三章 快樂

    到了八點多, 夏岳還沒有回來, 遲立冬打了幾次電話, 他都沒有接聽。

    年年都開始不住地問:「爸爸怎麼還不回來?早上他說今天可以早點回來的,說可以陪我拼完閃電麥昆。」

    遲立冬也記得早上他送夏岳到國貿的時候,夏岳說今天可以早一點結束工作, 還說可以……那個。

    他哄著年年「爸爸要忙工作」,又陪著拼了一會兒樂高積木,到年年玩困了, 他抱著去洗了澡送去睡覺, 小朋友到睡前還很是不太開心,說:「爸爸說話不算話, 媽咪你等他回來,一定要批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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