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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23:08 作者: 徐徐圖之
遲立冬告別酒精很久,也不是太清楚,說:「啤酒行嗎?便利店很近的,我出去買,你想喝哪個牌子?」
夏岳進廚房開冰箱看了看,說:「不用去,這裡有一整層。」
遲立冬想起來了,笑道:「春節前我媽讓我去買的,說招待客人用,過年那幾天我忙得回不了家,也沒客人來。」
院子裡草地中央擺了張藤編的桌子和配套的幾把椅子,遲夫人偶爾會曬著太陽喝喝茶。
遲立冬和夏岳各自坐了張藤椅,房子落地窗里透出的光亮,對此時的他們來說,昏黃曖昧得恰到好處。四月的春風挾著柔柔的暖意,輕拂著兩人之間薄薄的隔膜。
「夏斯年今天很高興,」夏岳道,「他很久沒這麼開心過,我有時候對他可能過於嚴厲了。」
遲立冬道:「不會,你教得很好。」他把白天在民俗村和幾位阿姨萍水相逢時年年的表現說了。
夏岳似乎被觸動到了什麼,喝了幾大口啤酒,沉默不語,眼神有些黯淡。
遲立冬捏了捏手指,忐忑地問道:「年年的媽媽,現在還在香港嗎?她是完全放棄監護權了嗎?」
夏岳抬起眼睛,愣愣地看著他。
遲立冬忙道:「我隨便問問,不是真想知道,反正你們也分開那麼久了,應該……沒聯繫吧?」
他問得心虛,很怕聽到夏岳說還有聯繫。畢竟夏岳回北京前在香港住了那麼久,去年也去過幾次香港。
夏岳喝光了手裡那罐啤酒,把易拉罐捏扁,朝遲立冬丟了過來。
遲立冬忙抬手接住,說:「你別生氣,當我什麼都沒問,以後我也不問了。」
夏岳陰著臉道:「你有沒有腦子?夏斯年如果真是我和哪個女人生出來的,我會教他叫你媽?我有沒有這麼低級趣味?」
「……」遲立冬道,「可你說他媽媽是個香港女生……」
夏岳怒道:「所以你現在是怪我嗎?氣話和實話你都分不出,還要怪我?」
遲立冬懵逼道:「氣話???那他就不是你和別人生的?」
夏岳拿起一整罐還沒開口的啤酒丟過來,遲立冬兩手捧著接住。
「你這傻子!」夏岳罵道,「我騙你這種事有意義嗎?別說就他一個,就算我在外面還生了十個八個,你這種脾氣,能拿我怎麼樣?連問我一句是不是,你都不敢開口問的。」
遲立冬捧著那罐啤酒,想反駁又沒得反駁。
夏岳一臉躁鬱,從桌上拿了另一罐要拉開環,遲立冬眼疾手快地把自己手裡那罐拉開遞過去,夏岳接了,又猛喝幾大口。
遲立冬道:「慢點喝,剛從冰箱裡拿出來,太涼了,喝那麼快一會兒肚子疼。」
夏岳說:「用你管,我就喜歡肚子疼。」
遲立冬:「……」
夏岳:「說話啊,怎麼不說了?」
遲立冬鬱悶道:「說不過你。」
夏岳道:「說不過就不用說了?那這日子怎麼過?下半輩子你要當啞巴嗎?」
下半輩子要一直在一起的意思嗎?遲立冬馬上笑起來,問:「那你想聽我說什麼?」
夏岳沒好氣道:「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
遲立冬一想,說:「年年他就是姐姐的兒子嗎?」
夏岳道:「嗯。」
遲立冬伸手把夏岳手裡的啤酒奪過去,喝了一大口,還是沒敢多喝,馬上又還給夏岳。
夏岳:「……有這麼高興?」
遲立冬笑道:「沒有沒有。」
他很快想到姐姐已經去世,忙換了嚴肅臉,說:「你明知道我不太聰明,還總是說些我判斷不出真假的話來氣我,以後不要這樣了。」
夏岳反唇相譏道:「什麼我明知道?我哪有明知道?你臉上又沒寫著 『笨』字。」
遲立冬比劃自己的臉,誇張道:「寫的還不夠清楚嗎?已經加粗加黑還是最大號字體了。」
夏岳沒多喜歡這冷笑話,一臉無趣。
遲立冬又問:「那年年知不知道他的生母是誰?」
夏岳說:「他只知道他的媽媽不在了,畢竟還太小,讓他接受生與死,已經是很殘忍的事了,別的都等他長大一點再說。」
遲立冬點點頭,道:「他長大一歲多,變化真的很大,是你教育和引導得好。你那時候說一定要過去陪他成長,我還有那麼一點不理解,現在看到他這樣,我也真的很高興。你是對的。」
夏岳目光奇異地看了遲立冬片刻,道:「對啊,我一直都是對的。」
遲立冬隱約覺得他這話說的很是突兀,沒有太明白。
夏岳垂下眼睛,半晌抬起來,說:「你知道我姐為什麼會把夏斯年生下來嗎?」
遲立冬專注地望著他,示意他說下去。
「有人以為她是對那個渣男還抱有希望,加上她產後抑鬱是自殺死的,也被很多人猜測成是情傷難愈。其實都不是,她早在看清那傢伙的真面目以後,就已經和那段感情徹底了斷了,分手後她發現自己懷孕,很快就決定留下這個孩子,這決定和她的前任完全沒有關係,是因為我。她總是怕我會孤獨終老,沒有戀人,沒有家庭,這一生我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夏岳仰頭看著天空,望向在暗色雲朵中閃爍的星辰,說,「她就把全世界最珍貴的禮物,一個新生命,送給了她的弟弟。」
遲立冬被震撼了。他無法評價這個選擇的對錯,但他在剎那間對夏岳的姐姐充滿了巨大的感激和內疚。以夏斯年的出生年月計,姐姐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距離夏岳退學出國,剛過第十年。明明各方面都出類拔萃的夏岳,姐姐為什麼會擔心他孤獨終老?答案不言而喻。
也許是這個話題太過沉重,夏岳講完以後,就再也沒說過話,只是悶頭喝著啤酒。
遲立冬有心逗他開心些,挖空心思講些好玩的事,開始夏岳也不怎麼理的,後面聽了也會笑一笑,可也不接話。
時間越來越晚,溫度也越來越低,遲立冬剛才就把自己的外套給夏岳穿了,後來又進裡面拿了條空調毯披在夏岳身上。
夏岳獨自喝空了一地啤酒罐,終於還是露出些醉意,單手托著腮,雙眼目不轉睛地看著遲立冬,眼神和他平時大相逕庭,純真得有點像夏斯年,可還有些其他東西,絕不是小孩子會有的。
遲立冬問他:「覺得冷嗎?」
夏岳不答,沖他笑笑。
遲立冬道:「已經快一點了,我們睡覺吧?」
夏岳抬起一隻手,讓遲立冬扶他。等遲立冬把他扶起來,他頭重腳輕直接栽進了遲立冬的懷裡,閉著眼睛不動了。
被投懷送抱的遲立冬高興歸高興,可是夏岳不清醒的話,他也並不能做什麼,規規矩矩半扶半抱地把夏岳送進了一樓客房裡,幫夏岳脫了鞋子,沒敢脫衣服,幫人蓋好被子。
什麼也不敢做,又捨不得走,坐在床邊干看著。看一會兒,忍不住伸手摸夏岳的臉,臉頰有點燙,下巴能摸到一點點冒尖的胡茬,扎得他從指尖癢到心裡去,這癢意又順著五臟六腑迅速向下飛奔,手指從下巴挪到了唇邊,拇指在唇角摩挲著,躍躍欲試地想探進夏岳的嘴裡。以前曾經有一次那樣的時候,他無意中用手指撬開了夏岳的唇,夏岳立刻咬住了他,但牙齒咬合的力度很輕,像貓咪撒嬌,咬出齒痕後還會再舔幾下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