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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23:08 作者: 徐徐圖之
只有放在茶几上的那束初現枯萎的玫瑰花, 夏岳沒有帶走它。
他看了那束花很長時間, 想,他這輩子可能再也不會喜歡玫瑰花了。
花旁夏岳寫了一張便簽:我的東西拿走了, 書不要了,你看著處理, 再見。
遲立冬把便簽小心地疊好,塞進上衣內兜里, 昨晚裝過戒指的那個兜。
當天,他收到一封郵件提醒,QQ空間黃鑽續費失敗, 該QQ帳號已註銷。
……夢醒時分。
他想了很久, 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難道愛人之間不在乎彼此的過去,也是錯嗎?
不是說誰先愛上誰先輸?怎麼到他這裡,是反著的?
春節假期在兩天後結束。
遲立冬把公司辦公桌上的兩個相框都收進了抽屜里,過了一會兒又拿出來,望著兩張照片, 發了一天呆。
到傍晚下班時,員工們陸續走了,他也穿好外套離開,腦袋裡空空蕩蕩地開車,半途中才突然發現是在回SOHO那邊的路上,急忙在下個路口調轉車頭,回了自己家。
他還沒有和母親說,但遲夫人好像感覺到了什麼,自看過《智取威虎山》那天起,對他說話就總是小心翼翼,隻字不提夏岳,也不提年年。
遲立冬心裡有些內疚,不知道怎麼對她解釋,他和夏岳在雙方見家長的當天,竟然分了手。他自己都還糊裡糊塗。
有一天,他聽到母親在聊微信語音,那邊爽朗潑辣的女聲,分明就是夏岳的大姨。他立刻明白了,夏岳已經和家裡說了。
元宵節的下午。
年年給他打了電話,用夏岳母親的手機。
年年:「媽咪。」
遲立冬:「……」
年年:「你說元宵節會帶我去逛燈會的,怎麼還不來接我?」
遲立冬瞬間淚崩,強忍心酸,問道:「你在哪兒?」
年年:「在姨奶奶家啊,我等你一天了,天都快黑了,你怎麼還不來?」
遲立冬:「你……爸呢?」
年年:「他去Hong Kong啦。」
遲立冬:「去做什麼?出差嗎?」
年年:「我不知道,他沒有告訴我。媽咪你來接我啊。」
遲立冬:「我……也沒有在北京,不能帶你玩了,對不起。」
年年掛掉了電話。
幾天後的早上,遲夫人在早飯桌上,告訴兒子:「小夏的父母要帶年年回紐西蘭了,今天的飛機。」
遲立冬咬了一口包子,說:「您要去和年年道別嗎?」
遲夫人:「……」
遲立冬道:「我今天還有事,等會兒安排輛車送您去機場。」
遲夫人目光憂愁,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當天晚些時候,遲立冬把車停在機場鐵絲網外,裡面跑道的起始處,數架飛機有序的排著隊,準備起飛。
其中有一架,紐西蘭航空,直飛奧克蘭。
它駛離地面,衝上雲霄時,遲立冬坐在車裡,朝它揮了揮手。
三月底,公司在香港創業板上市,遲立冬去了香港一趟。
國藥老字號上市,新聞上是有報導的。
上市儀式結束的晚上,很久沒有聯繫過的名媛給遲立冬發了條祝賀上市的消息。
遲立冬回他:「謝謝。」
片刻後,名媛問他:「大遲哥,你是分手了嗎?」
遲立冬沒有回覆。
名媛:「我沒有別的意思,不想說就算了。」
遲立冬想了想,還是回了他:「你怎麼知道的?」
名媛:「有個基友也是做風險投資的,認識夏,說他過完年就突然辭職離開了北京,我就想你們是不是……」
遲立冬反覆看了幾遍那句「突然辭職離開了北京」……夏岳也走了。
名媛:「大遲哥,你想開一點,別太難過,我也剛失戀沒多久。」
遲立冬:「你怎麼回事?」
名媛:「他劈腿。」
遲立冬不知該說什麼,發了一個字:「唉。」
名媛:「你呢?」
遲立冬不想說,他不想和別人談論夏岳。
名媛:「算了算了,你都有上市公司了,愛情算個屁啊。」
遲立冬悲傷地想,公司才算個屁吧。
和夏岳分開二十幾天後的今天,他才確切地意識到,他是真的失戀了。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戀。
他問名媛:「你失戀,難過嗎?」
名媛:「還好吧。這圈子裡分手才是常態,能在一起超過半年的都不多,我習慣了。」
遲立冬:「哦。」
名媛感覺到他不想聊天,識趣的一句話結束:「等你回來找我玩啊。去睡美容覺了,揮揮。」
遲立冬走到酒店窗前,望著維多利亞港的無邊燈火,止不住的胡思亂想。
這裡是夏斯年出生的城市,也是夏岳工作過的城市。
還是夏岳和夏斯年母親相識相交的城市。
夏岳愛過那個女生嗎?應該多少愛過一點,都有愛情的結晶了。
夏岳和她還有聯繫嗎?有吧,兩人還有個共同的孩子在,沒有哪個母親會不想念孩子的。
夏斯年小朋友,你是有真.媽咪的。
遲立冬想,自己是個冒牌貨,是假的。
他在夏岳面前說不在意夏岳從前經歷過什麼,他明明很在意,在意夏岳沒有一直愛他,在意夏岳不是只有他,在意夏岳說謊騙他,在意夏岳總是耍他。他說不在意,是假的。
春節前他擁有過的幸福,愛情,老婆,孩子,都是假的。
生活的本質是一齣悲劇,只是偶爾會響起一小段短暫的歡樂插曲。
曲終人散了,就只有他還在,可能也只有他還在乎。
從香港回去的那天,一下飛機,只見大風肆虐,塵土飛揚。
北京的春天終於來了,在遲立冬對它已經沒有半點期待的時候。
五月。
遲立冬已經一個多月沒有過除工作以外的任何社交,李唐找過他幾次,他也不想出去,懶得見人,懶得和別人交流,也不去健身。下班後就回家,陪母親吃過飯,就回房間,關上房門,到第二天早上才會出來。
遲夫人起初很擔心,怕他自己悶出毛病來。後來發現他在房間裡是看書,認認真真地看,還做了很多讀書筆記。她才放下心來,無論如何,看書都是很好的事,而且也能轉移注意力。
一個周末,名媛約他吃飯,他本來不想出去,名媛說心情不好想找人聊聊,他就還是去了。
他到得早,要了杯白開水,安靜地等對方。
有個穿了一身黑西裝的年輕男人從他旁邊走過,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對方,兩人都禮貌地點了點頭,那人便走了過去,然而片刻後又折返回來,問:「遲先生?」
遲立冬以為是見過的人,道:「你是?」
對方笑了,說:「我是蘇小仙的朋友。你好,我姓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