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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23:08 作者: 徐徐圖之
    遲立冬手一抖,差點把湯灑在被子上。

    夏岳說:「阿姨穿著合身,還挺喜歡的,我幫她拍照片了,你要看看嗎?」

    遲立冬哪敢說話,已經快被嚇死了。

    不明就裡的李唐還來湊熱鬧,道:「什麼樣的大衣啊?給我看看阿姨的買家秀唄?好看我就給我媽也買一件。」

    可是夏岳也沒把手機拿出來。

    李唐的眼睛在兩人中間打了個轉,說:「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先走了。」

    他一走。

    病房裡的氣氛跌落到了冰點。

    遲立冬捧著一個空碗,傻坐在那裡,也不敢說話。

    這叫什麼事?怎麼都趕到一起了?

    夏岳冷眼看他,問:「他是三月十四號生日嗎?」

    遲立冬:「……嗯。」0314,是他那個保險箱的後四位密碼。

    夏岳用一種無比讚許的語氣道:「真不錯,拿某個人的生日當密碼,輸入的時候真是心裡甜如蜜糖,這我很懂。」

    他的很多密碼都是遲立冬的生日。

    遲立冬是知道的,羞愧難當地解釋道:「不是……我只是忘了改,那個保險箱很少打開,我也很久沒回家住過了,是真的把改密碼的事給忘了。」

    「不行,你怎麼能忘了呢?」夏岳拿了桌上那張卡片甩過來,譏笑道,「皮皮魯,你的流氓兔都沒忘了你。」

    遲立冬抬手一接,把卡片抓在手裡。

    卡片上是王齊的字跡,十分簡單的一句話:「祝早日康復。」

    落款沒寫他的名字,是一個簡筆線條畫,其實畫得不太像,但是如果是已知的,只看輪廓也足以認出,他畫的是一隻流氓兔。

    遲立冬整個人都不好了。

    包括王齊在內的,其他高中時就交好的幾位同學,到現在聯繫也還是會互相稱呼那時彼此的外號,這並不特別。

    可是這卡片、這落款,出現在此時此地,太糟糕了。

    「看不出你們兩個,還挺浪漫的。」夏岳冷冷道。

    遲立冬大驚:「什麼浪漫?沒那回事!」

    夏岳道:「一綹頭髮留了近二十年,還不浪漫嗎?古代時候的結髮夫妻也就這樣了。」

    遲立冬抬不起頭來,道:「寶寶,你別亂聯想,我真的從來沒想過這種意思,我就是……」

    就是什麼呢?他留下那些東西的時候,心裡聯想的內容,並沒有比結髮之誼更淺薄。

    夏岳一時笑了,說:「那正好,我幫你想想。」

    他把椅子擺正,坐下,抱起胳膊,認認真真的,擺出一副要幫遲立冬出謀劃策的樣子。

    遲立冬從來摸不准他的路數,深感恐懼,垂死掙扎道:「想什麼?別想了,我現在不喜歡他了。」

    夏岳不理他,自顧自道:「我覺得你那盒子挺有意思的,尤其看那照片,你得獎的時候,你們倆抱頭痛哭,還有點感人。你就沒想過嗎?他可能對你也不是一點意思都沒有,說不定就是從來沒想過能和男人在一起,現在他知道行了,你們倆有可能的。」

    遲立冬聽得目瞪口呆:「你說的都是什麼?什麼呀?」

    夏岳翹起腿,很輕鬆地說:「上次你不是說他和他男朋友吵架嗎?不如這樣吧,改天我約他男朋友出來見一見,幫你勸一勸,讓這人和我一起退出,我們這路人甲和路人乙,就不摻和你們這對青梅竹馬了。」

    遲立冬出了一頭汗,刀口也有點疼,坐得筆直筆直,哀求道:「寶寶,我腦子很笨的,跟不上你的節奏,你要發脾氣就直接發,別這樣,好嗎?」

    夏岳冷下臉來,反問道:「我為什麼要發脾氣?」

    遲立冬道:「我錯了。」

    夏岳:「你哪兒錯了?」

    遲立冬認錯道:「我不該忘了改密碼,不該還收著那盒子。密碼等我出院就改,盒子我也不要了,扔掉。」

    夏岳搖頭道:「不行,這麼多年了,扔掉多可惜。」

    遲立冬現在根本不想別的了,說:「不可惜!」

    夏岳道:「可惜。」

    遲立冬:「……那你說,怎麼處置?我聽你的。」

    夏岳道:「你自己的東西,你問我?」

    遲立冬快瘋了,說:「我哪有什麼自己的東西啊?我有什麼不是你的?」

    夏岳冷笑道:「快別說大話了,你的初戀,你的密碼,你的寶貝盒子,哪一樣是我的?」

    遲立冬:「……」

    夏岳收拾夠他了,站了起來,伸手摸摸他的發頂,溫柔道:「我現在懶得和你計較,等出院回了家,再慢慢和你算帳。」

    第六十一章 算帳吧

    遲立冬被嚇得心驚肉跳, 可是同時心裡又想, 夏岳說是懶得和他計較, 說到底還是心疼他是個剛做了手術的傷病員,才暫時放他一馬吧?

    嚇了他一通的夏岳,一晚上沒再和他說話, 獨自看書到十點,就去洗漱,出來後躺下, 面朝著另一邊睡覺了。

    連來查房的護士都覺得奇怪, 小聲問他:「你弟弟今天怎麼了?」

    遲立冬連連擺手,不敢出聲。

    護士走後, 他也躺下了,白天睡得太多, 一點困意也沒有,就躺在床上發呆, 心裡又愧疚,又自責。

    反思到半夜,他終於睡著。

    夜裡醒了好多次, 刀口痛癢, 癒合期的正常現象。

    又一次醒過來,他模糊覺得旁邊家屬陪床好像有些異樣,睜開眼睛一看。

    病房裡開著小夜燈,昏昏黃黃,勉強也能看得清楚。

    夏岳沒有在睡覺, 而是坐在床上,微微仰著臉,眼睛好像望著天花板,又好像只是隨便看著哪裡在出神。

    遲立冬想叫他,還沒叫出聲,就見他抬起另一隻手,用手背抹了一下臉,輕輕吸了吸鼻子。

    ……他是在哭啊。

    遲立冬不敢叫他了,一動不動看著他。

    他慢慢哭得越來越激烈,呼吸因哭泣而變得不平穩,身體也有些顫抖,但是他始終壓抑著,不肯大聲哭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長呼了口氣,躺下,拉高被子蒙住了頭。

    遲立冬卻再也睡不著,心裡的難過不斷翻湧上來。

    他確定自己對王齊沒有那個意思了,現在看到王齊,和兩個月前看到王齊,他的心理活動已經完全不同,他能很輕鬆地面對這個曾經喜歡過的人,以及面對過去十幾年的暗戀。

    他確定自己放下了。

    感覺是很主觀的東西,他沒有辦法自證給夏岳看。可他覺得夏岳是能感覺到的,在他把自己完整的愛情交到夏岳手上的那個時刻,夏岳分明是全心全意相信他的。

    讓夏岳感到傷心的根源,並不是不信任。

    是有些事情,在他們的感情發生以前就已經發生了,那段經歷是無法抹掉的存在,更好看它那麼不光彩。

    這種情況下,他竟然還蠢到家,放著那麼一個保險箱,保險箱裡還放著那麼一個盒子,等於在家裡放了一顆定時炸彈,最後居然還忘得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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