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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23:08 作者: 徐徐圖之
    治喪期間事情繁雜,遲立冬多留了幾天,力所能及地幫了些忙,到江先生穩妥地下了葬,才離開。

    冬天了,天黑得很早,夏岳下班回到家,家裡一片漆黑,隨手開了燈,看到睡在沙發上的遲立冬。

    遲立冬也被突然亮起的光亮晃醒,嗖一下坐起來,迷糊地看看夏岳,以為夢中,片刻後方想起來是回了家。

    夏岳難掩欣喜:「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去床上睡?」

    遲立冬笑道:「想等你回來,坐著坐著就睡著了。你快過來。」

    夏岳快步走到沙發前,遲立冬抱住他的腰,臉埋在他身上深吸了幾口,說:「寶寶,我好想你啊。」

    夏岳失笑道:「你這是撒什麼嬌?」

    遲立冬仰起臉,下巴抵著他的身體,委屈巴巴:「我真的很想你啊。」

    夏岳眼裡滿是戲謔的溫柔,問:「是不是累壞了?那邊處理完了嗎?」

    遲立冬道:「完了。我不累,你累嗎?」

    他的手從夏岳的腰向下挪了挪。

    到晚上九點多,外賣送到,潮汕砂鍋粥。

    遲立冬叫夏岳起來吃。

    夏岳道:「沒力氣,不想動。」

    遲立冬就端過碗來要餵他。

    夏岳張了下嘴,馬上又一臉彆扭,自己爬起來,接過粥碗,說:「你去給我放洗澡水,等下我泡個澡。」

    吃完飯,他去泡澡。

    遲立冬把沙發和床收拾了,轉了幾圈,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

    心裡有點空落落,還有點解不開的結。

    他搬了張小凳子,又進了衛生間。

    夏岳正閉著眼睛泡澡,開了音樂,巴赫《平均律鋼琴曲集》。

    遲立冬把椅子放在浴缸旁邊,坐下。這小凳子是夏岳買來當擦鞋凳踩的,結果也沒用上,兩個人都很少自己擦鞋。太矮了,他坐著其實有幾分可笑,不過他也不覺得,目不轉睛盯著夏岳看。

    水裡只滴了少許精油,水面下的軀體十分漂亮,勻淨膚色潤在水裡,仿若睡蓮的花瓣。

    夏岳聽到點動靜,張開眼,道:「幹什麼呀?」

    遲立冬道:「不幹什麼,看看你。」

    夏岳道:「有什麼好看的?沒見過嗎?」

    遲立冬說:「我有點……無聊。」

    夏岳歪頭看看他,稍稍坐起來一些,問:「是不是有話想和我說?」

    遲立冬心裡一盪,他的夏岳,聰明得簡直可愛了。

    第四十六章 命運

    遲立冬把天津江家的事簡單說了一遍,道:「這件事我有相當大的責任。」

    夏岳道:「你覺得這事怪你?」

    遲立冬充滿愧疚和自責,說:「決定終止合作的時候,我不想面對江叔叔,就選擇了迴避,當時我該去見他一面,解釋清楚我做這決定的原因,哪怕他還是不高興,起碼他對女婿的真面目能有個心理準備,可能就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夏岳異常沉默地看著他,聽他說完,也沒有表達意見。

    他沒有得到回應,有幾分失落,道:「我想幫幫江琦,她這些年一直做主婦,和社會已經脫節了,她妹妹又太小,沒人幫的話,她們會過得很難。」

    夏岳用一種很陌生的眼神看他,說了句:「人各有命。」

    遲立冬:「……」

    這話不是不對,出現在這裡,未免過於冰冷。

    他想他可能沒懂夏岳的意思,小心地問道:「你相信命運?」

    夏岳躺回浴缸里,水波漾了幾圈紋路,他沒有看遲立冬,眼睛落在上空,說:「有時候信,比如現在。」

    遲立冬愈發不懂。

    夏岳閉了眼睛,道:「你出去,我想安靜一下。」

    遲立冬:「……」

    音響里鋼琴曲緩緩流淌。

    巴赫的這套曲子對多數人來說過於艱深。

    更別說對數學美一無所知的遲立冬。

    他訕訕起身,拿了小凳子出去。

    到門口,又折返回來,在浴缸邊蹲下。

    他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麼?還是說錯了什麼?他只好問:「你不高興了?怎麼了?」

    夏岳閉著眼睛,沒有理他。

    遲立冬說:「有什麼不開心,你告訴我,我們之間不要把話藏在心裡。」

    夏岳眉毛皺了起來,眉心一個小小的「川」。

    遲立冬道:「我很笨的,你不說我就猜不到。你說給我聽吧,求你了。」

    夏岳張開眼睛,眼神錯雜。

    遲立冬無措地蹲在那裡,兩眼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夏岳道:「浴巾拿給我。」

    遲立冬忙從旁邊架子上扯下浴巾來。

    夏岳從浴缸里起身,水聲嘩啦,如出浴的維納斯,胴體秀麗而健美,倒三角的上身,四肢修長,小腿細韌,身材比例完美詮釋了黃金分割的美學奧秘。

    他抬腿出來,遲立冬用浴巾從前向後包住他,順勢抱在了懷裡。他沒有掙動,把頭靠在了遲立冬肩上。

    供暖後室溫二十五度,浴室里只怕更高,遲立冬倒也不怕夏岳赤著的雙腿會冷。

    兩人就這樣抱了幾分鐘。

    遲立冬沒有再追問,他感覺到夏岳的態度比剛才軟化了。

    小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的。

    這樣小孩子似的夏岳也只有他能看到。

    某種程度上,這極大滿足了1對0的絕對占有欲。

    夏岳很低的聲音,示弱地叫他:「大遲子。」

    遲立冬覺得從耳膜酥麻到了心尖。夏岳的聲音很清朗,平日裡談正事顯得沉穩可靠,精英氣質十足,私下纏綿時聽這種聲音,別有一種因巨大反差帶來的醉人味道。他已經如此沉醉夏岳的所有,聲音只是其中之一。

    「聽你說江家的事,」夏岳道,「我有點害怕。」

    遲立冬立刻從心猿意馬里抽回神來,問:「怕什麼?」

    夏岳安靜了十數秒,才說:「你遇到不想面對的事,就選擇迴避,等事情過後,又一而再的內疚,你總是這樣。」

    遲立冬:「……」

    他不如夏岳聰明,不等於他是個笨蛋。

    夏岳不是在說江家的事。而是在說他們兩個。

    果然。

    夏岳推開他,把浴巾披好,眼神黯淡,問:「你因為內疚,想幫助這麼多年不見的小妹妹,那你是不是因為內疚,才說愛我?」

    遲立冬立刻說:「當然不是。」

    他很著急,馬上又說:「如果是因為內疚,你一回來我就說我很愛很愛你了,還用你等這麼久?就是因為我不想騙你,我對你是很認真的,我必須確定我給你的就是你想要的……你信我,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嗎?」

    他作勢又要掏心。

    夏岳道:「你幼稚。」

    遲立冬又委屈臉。

    夏岳面無表情道:「在香港工作的時候,有位很有名的堪輿家看過我的八字,說我命里沒有姻緣,會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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