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2023-09-27 00:23:08 作者: 徐徐圖之
    遲立冬說:「等下回去給你量啊。」

    夏岳一陣笑。

    遲立冬也終於笑了出來,不放心,又小心地問:「你真沒生氣嗎?」

    夏岳的笑淺淡了些,道:「就是真生氣,這些年也早就生完了。」

    遲立冬道:「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夏岳看著他,笑容大了些,說:「我現在不會生氣,因為你一定會愛上我。我不是誰的替代品,你離不開我,我是你的命。」

    遲立冬:「……你已經是了。」

    他突然意識到,夏岳刻在他心裡的,讓他多年不忘的,十幾載分別一朝重逢還能一眼認出的,不是一張和某人相似的臉,而是一個豐盛的靈魂,它飽滿美麗,光彩絕倫。

    朝著愛蹣跚前行的途中,他已經先一步甘願永遠跪在夏岳的腳下,能親吻夏岳的腳背,是只屬於他的無上光榮。

    夏岳果真量了他,19.3厘米。

    不怪夏岳經常會哭。

    這次他又把夏岳弄到淚盈於睫。

    夏岳受不了是要罵他的,但很快又會鼓勵他做更多。

    他對夏岳總有揮灑不盡的熱情,。

    日常臣服於夏岳,但在床上他是貪婪的暴君,像狡詐的鬣犬,花樣百出,不知饜足。

    入睡之前,他變回臣服夏岳的大狗。

    他覺得他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他的夏岳怎麼會那麼聰明?什麼都知道。他的夏岳怎麼又那麼笨?會愛上他,還愛得濃烈又明媚。

    一個人,必須有太陽。

    夏岳就是他的太陽。

    次日,他去了天津。

    過來是和當地代理商談下一年的合作,對方的負責人年紀大了,想退休,就把事情交給女婿打理。這人姓趙,和遲立冬年紀差不多,和老泰山比起來,為人不是太爽快,磨磨嘰嘰,就為了一兩個點。但這種口子是不能開的,不然其他區域的代理商也會提這種那種的要求。

    遲立冬只能耐下心,迂迴地打太極。

    當晚回不去了。

    遲立冬給夏岳打了電話:「別等我,吃過晚飯回去早點睡。」

    夏岳:「好。晚上要應酬嗎?少喝點酒。」

    遲立冬道:「我有分寸的。」

    第四十二章 do you?

    遲立冬有分寸。

    那位趙經理沒有。飯局結束時已酒至半酣,他又強拉著一桌人轉場去唱歌,「好心」地給遲立冬選了一位陪酒公主,坐下不到三分鐘,姑娘半個身子都要鑽進遲立冬懷裡去。

    遲立冬只好推開她,表明道:「不好意思,我有老婆了。」

    姑娘識趣,沒再纏他,規矩地坐在一旁,說說笑笑。聽口音不是天津本地人,但人在天津呆久了,不自覺就變成了逗哏,還有幾分天津大妞的潑辣爽氣,倒是也很有趣。

    趙經理看了這邊幾次,身邊的人悄悄對他說了什麼,他恍然狀,對他摟著的公主說幾句話,公主起身出去。不一會兒,帶了兩個年輕男人回來,二十出頭,眉清目秀的臉上俱是風月場所里常見的職業笑容。

    遲立冬:「……」

    他知道他的私生活在北京的交際圈裡已經傳了幾輪,沒想到七拐八拐,竟還傳到了天津來。

    接近午夜,這場才散了,有幾位選了公主出台。

    趙經理更是帶走了兩位,手上的婚戒顯得十分諷刺。

    遲立冬給了兩個男孩小費,打發他們走,獨自回了酒店。

    趙經理的行事作風,是他最討厭的一種。

    和這人的這番接觸下來,讓他做了一個幾年前就該做的決定。

    遲家中藥品牌在北京奧運那年就叫停並陸續取消了加盟代理,只有天津,是全國唯一一個沒有推行直營模式的區域。

    公司籌備上市很久,高層開會時就天津的問題討論過許多次,中藥行業日漸式微,何況江浙有胡慶余堂,華南有杏和堂,西北有時濟堂,遲家品牌在華北的影響力遠超於其他地區,京津冀區域聯動更有利於市場份額的擴張,天津從加盟改直營是早晚的事。

    但到董事會全員表態時,遲立冬總是一票否決。

    當地這家代理商,是他父親在世時合作多年的老夥伴,他小時候就見過趙經理的岳父,遲父去世的時候,老先生到北京弔唁,在靈堂里幾乎哭到暈厥,後面近三年的時間裡,也對他們母子幫襯許多。他不是不認可其他董事在這件事上的意見,只是這多年的情誼,他不忍傷了對方的心。

    現在終於到了決定的時候。

    他有點難過。

    人走茶涼……他是否太無情了。

    傍晚提前訂了家酒店,在海河邊上,從前他來這邊,都住這一家,算是比較喜歡。

    下車後,他沒急著進去,在河邊吹風,抽了根煙。

    取消天津特許加盟代理這個意見,在他剛接手公司,王齊來幫他打理事務的時候,就曾經提出過。

    他說了自己的不忍,也解釋了兩家的淵源。

    王齊沒再堅持,只說:「你太念舊了,這不是好事。」

    他問王齊:「你不是因為念舊,才來幫我的嗎?」

    王齊說:「我念的不是舊時情分,幫的更不是從前的你,人是成長的,感情也該是。」

    他那時正因和王齊並肩作戰,忽然擁有了少許勇氣想要表白爭取一下,被王齊幾句話打消了心思。

    人要成長,感情也一樣。

    可他愛著的王齊,永遠十八歲。儘管他知道王齊早不是當年訓練時總被教練罵哭的小哭包,不是雄心壯志要做武術巨星的中二傻小子,不是和父親在操場上你追我跑風一樣的少年。

    他眷戀的,是舊日時光里的王齊和他自己,永恆的十八歲。

    他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的,究竟是愛情,還是不可追的初初心動。

    抽完煙,他心情晦暗,如同天上薄紗層層籠罩的暈月。

    人類總以為愛情能填滿遺憾,可是多數遺憾,恰恰是由愛而生。

    進了酒店大堂,他在前台報了預定姓名,工作人員查了下,說:「不好意思,遲先生,您訂了兩間房嗎?」

    遲立冬道:「一間啊,是不是系統出錯了?」

    工作人員道:「不會,其中一間您的朋友已經入住了。」

    遲立冬:「……朋友?」

    工作人員微笑道:「是位先生,姓夏。」

    遲立冬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到門口,按下門鈴時,竟覺指尖有些戰慄。

    心裡好像有什麼剝離,有什麼裂開,又有什麼在生長。

    長勢狂野,一發不可收拾,如同枝蔓,覆蓋了整個心房。

    有一面旗幟落下,殘月西沉。寂寥雪地終於碧草連天,東方半輪新日,冉冉露出耀眼光芒。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他按下門鈴。心臟要跳出來一樣。

    門從裡面開,夏岳站在門內,不太愉快。

    遲立冬:「……你來了。」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