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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0:19:40 作者: 禮若蘊
他微翹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閉著眼的他,囁嚅著唇色蒼白的嘴,低啞道:「是麼?」
我驚喜地撲過去看他,在快要觸碰到阿恆之前,我剎住了衝勁兒,就怕會撞到他的傷口。
「你醒了!我…我去叫醫生!」
在我轉身要走時,一隻冰涼的大手捏住了我的手腕,他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你先回答我,是嗎?」
我回頭就見阿恆微眯著眼適應光線,他目光深諳地盯著我,這於我來說有一種致命的魅力,我慫了,「當然不是,我為了刺激你啊,你看吧,這不是醒了麼?」
阿恆的視線一直放在我身上,他眼裡莫名有著一種空洞感,他醒來後開口的第三句話,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情話,他說:「苜蓿,我很想你。」
不知怎的,普通的一句溫情話,使我熱淚盈眶,我傻傻地問:「那你昏迷的期間,有沒有夢見我?」
「有啊,夢見你一直哭,我就在黑暗裡到處找你,找了很久,找不到,然後就很心慌。」阿恆淺淺地笑了,他笑得卻令我有一絲心疼。
我親吻了一下他的手背,笑眯眯地說:「我在。」
他似乎很虛弱,呢喃了一句在就好,緩緩闔上眼帘就開始休憩了。
阿恆的手始終緊握著我,我撫了撫他的手背,溫聲告訴他,我只是要去找醫生,馬上就會回來。
他潛意識裡才慢慢鬆了手。
醫生幫阿恆檢查了一遍,已無大礙,只需好好修養。
阿恆住院不久,來了一個不請自來的女人,那日暖陽高照,我的好心情在對方出現以後就沒了。
尤安歌來時兩手空空如也,她睥睨著我們,拽上了天,「看你這浪子沒死,我也就放心了,免得你死了,我沒得玩。」
阿恆對待尤安歌像老朋友一般,無視她的刻薄,會寒暄幾句話。
尤安歌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就是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她始終會提醒我離開阿恆這件事。
我從來不理她。
因阿恆對尤安歌的一份寬容,使我橫生醋意,他後來跟我說,尤安歌本性不壞,只是任性驕縱。
我略過尤安歌這茬,向阿恆隱晦地提出,不要再跟著梁老大做事。
阿恆沉默著,態度不置可否,他安撫我說,再過幾年…再過幾年…
我追問,幾年?
阿恆便轉移話題,分散我的注意力,他想下床去看看向島。我心情不佳,拒絕了他的請求。
他自顧自地掀開被子,坐起來下床穿鞋,我見他動作艱難,就認命地上前扶他。
阿恆走得很慢,仿佛是一個垂暮之年的老人,即使他身上有傷,脊背也挺得端直,他行走的時候,一定會扯痛傷口,但他沒有表現出痛的神色,只是深蹙英氣的眉宇,單手捂著腹部。
我抱著他的腰板,道:「要是累,全靠在我身上就行了。」
阿恆的眼睛在不明亮的走廊里閃著黑亮的光彩,他搖著頭,笑著調侃道:「怎麼能靠女人?我這麼重,要是把重量全倚靠在你身上,你承受不住會摔倒,我也捨不得叫你累啊。」
「你醒來後,真會說情話。」我瞟了瞟他英俊的側臉,他說這話的時候,越發顯得帥氣,男人的帥氣。
「情話?」阿恆疑惑著,他一本正經地坦然道:「我說的是實話。」
我和阿恆說說笑笑地進門,還沒轉頭看屋裡的病人,就聽向島語調輕快地說:「什麼風把大佬和小可愛吹來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你們說什麼呢?這麼開心,分享一下啊。」
我促狹道:「我跟阿恆說你的臉腫成了豬頭,很好笑,更悲催的是骨折沒法動。」
阿恆一見向島的豬精臉,眼裡划過一絲笑意,他配合著我說道:「果然腫的厲害。」
向島操著一口奶聲奶氣的台灣腔又控訴我沒人性,驀地還向阿恆哭訴,「老大,管管她啦,見一次笑我一次,都不知道心疼倫家,氣死我勒。」
我把阿恆扶到床沿邊坐下,他順勢慰問骨折傷員,一對難兄難弟在病房裡上演了一番情深深雨濛濛,就沒我和蘇珊什麼事了。
後來,門外又蜂擁而至地擠進一群來探望的兄弟,我和蘇珊幾乎快被擠到牆角里貼著了。
我和她無奈地相視而笑。
阿恆在那些人眼裡應該像神一般的存在,多的是人搶著幫他端茶倒水,這大概就是我不太懂的人格魅力。
不出一分鐘,阿恆發現了被大家隔離在外圍的我,他邊和男人們談笑風生,邊起身把我拉到他身邊坐下。
蘇珊如小尾巴一樣,順著我進了人堆里。
他們三三兩兩地驚呼,居然把兩位嫂子給忘了,紛紛開著玩笑賠禮道歉。
兄弟們鬧哄哄的一片,嘈雜的聲音充斥在病房內,鬧得我耳鳴心煩,我同阿恆低聲說了一句真吵,他就命令大家安靜,也遣散了眾人。
對外的理由是影響向島修養。
「哪有影響,我每天這樣呆著都快無聊死了…」向島察言觀色的能力不差,見阿恆瞥了他一眼,他很快戲精上身,裝成林黛玉的模樣嬌嬌喘喘。
如果他能動,此時說不準會翹起個蘭花指。
等人一走光,向島又唉聲嘆氣地說,人走茶涼。
☆、你的父母不及格。
阿恆出院回家的第一天,我將已備好的觀星望遠鏡搬了出來,這是我花光了所有積蓄買的一樣貴重禮物,價格上萬,於那時的我來說,是一筆存了很久的大錢。
站在門口的阿恆被我要求閉著眼睛等待,我從屋裡把望遠鏡寶貝地拖到他面前去,清了清嗓子,道:「沒說時間到,不能睜開眼哦,你猜我這次送你的禮物是什麼。」
阿恆眉頭微攏,似乎在思考,靜了一會兒,他直接道:「…不知道。」
「時間到!」我獻寶地展示著禮物,邊配了搞怪的音,「噔噔噔~ Surprise!」
睜眼後的阿恆啞然了片刻,他的眼裡雖透著欣慰,神情卻越來越嚴肅,他沉著道:「退了。」
我失落地發問:「為什麼??你不喜歡嗎??」
阿恆深深嘆了一口氣,他瞟了一眼望遠鏡上的牌子,語重心長,「不要給我花那麼多錢,你自己存著用,一個毛丫頭也知道這麼疼人,我心領了,我的舊望遠鏡是故人當年的遺物,有特別的意義,用著也順手。」
「故人?誰?」
他露出一抹久違的由內而發的淡笑,「外公,與其說他和我是外孫關係,不如說他是教會我很多東西的老友。」
幸好沒從他口中傳出某個女人的名字。
我堅持要把望遠鏡送給阿恆,他態度強硬地命令我退回去,我使出殺手鐧,就地撒潑打滾,也學著向島的腔調,控訴阿恆沒把我當家人。
阿恆無奈地看了我好一會兒,他說,以為自己有了一個老婆,現在發現是多了一個女兒。
他勉為其難地收了禮物,又搜出一張銀。行。卡給我用,我正不知該不該接,他意有所指地說:「有點苦惱,這個望遠鏡收還是不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