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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0:45:53 作者: MadHat
    於是,我只能在生命的最後,掙扎著,艱難地,輕輕吐出一句話。

    我問她,顧奚怎麼樣了?

    辭惜像是突然愣住了,她看著我,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眼神。

    隨後,她的眼睛裡慢慢染上了震驚和絕望,她問我:「哥哥,你在擔心他?」

    我輕輕合了一下眼睛。

    她哭得很兇。

    她說:「哥哥,你喜歡上他了?你被他欺騙了啊!那是個壞人!」

    而我只是聽著她的話,心頭一震。

    原來我是喜歡著顧奚的嗎?

    辭惜哭著,眼神卻帶著狠厲的偏執。

    她說,她不該有哪一瞬間的動搖,竟然真的以為,顧奚有可能轉變,有可能真的會拯救我們。

    她說,但是沒關係,還可以再來一次,她還可以重來一次。

    她說,這一次她絕不會再相信顧奚,她一定會在一開始就殺死顧奚,會用自己的手保護好我。

    我在這一瞬間,終於明白了一切,也明白她眼中深刻的,化不開的悲傷。

    我將被殺死在這裡,而辭惜將會重生。為了一個更好的,大家都能夠活下去的未來,她將嘔心瀝血,付出一切。

    她那麼苦,我不能苛責她。

    刀尖刺下的瞬間,我最後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即使她真的到了一個美好的未來,與她一同到達那裡的,也不會是現在的我。

    現在的我,現在身處於此的這個夏疏桐,他在風起雲湧暗流涌動的紜安,不合時宜地喜歡上了一個叫做顧奚的人。

    他想念顧奚望向他的眼睛,想念顧奚朝他伸出的手。

    而這個夏疏桐,今天將真切地被殺死在這裡,帶著他這份從不曾宣之於口的愛戀,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在時間的逆流中,再也無人知曉。

    第116章 殺死神明的方法(一)

    太陽剛剛升起,山林間瀰漫著薄霧,顯現出一種濕漉漉的綠色。

    迦南抬起手,有點傻氣地在空氣中虛空地抓了一下,那霧氣太稀疏了,好像下一刻就會在陽光下消失。

    梓虛也常年瀰漫著薄霧,但那裡的霧與這裡不同,沒有這麼溫潤的濕意。梓虛的霧在黑暗中依舊帶著幾分驕矜,就只是一道由術法幻化出來的,試圖隔絕人視線的屏障罷了。

    他突然感覺到不善的視線,下意識地捏了一個術,但又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裡是人間,神殿的術在這裡是不被允許的。

    於是他鬆開手握住了放在袖子裡的槍——這在人間應該算得上是很有殺傷性的武器了。

    他衝著視線的方向轉過頭,卻驀的聽到一聲輕笑。

    身量不足的少年一身紅袍,逆著光坐在樹梢上,嘴裡叼著根草莖,笑得極其放肆,一雙眼睛深藏惡意,看上去卻偏偏璀璨明亮得很。

    「想不到居然派了這麼個大人物。」少年咧了咧嘴,一口白燦燦的牙,「真是讓我這個骯髒的東西受寵若驚。」

    迦南愣了一下,仔細看了看那張有點熟悉卻更多是陌生的臉,花了三秒鐘消化他說的話,又花了幾秒鐘思考了一下對方到底是誰。

    他猶豫著是不是應該放下槍把那個捏了一半的術重新捏起來,然而他天生長了一張雲淡風輕端莊持正的臉,在對方看來,迦南就只是特別冷淡甚至帶了幾分高高在上地看了他一會,然後跟施捨一樣地吐出了兩個字。

    「是你?」

    **

    機體融合所帶來的痛苦已經幾乎完全消失了,顧奚幾乎只是一個晃神,就聽到這兩個特別居高臨下的字,一時不知道為什麼心裡騰的冒出了點火氣。

    樹下的人頓了頓,又皺著眉說:「可你為什麼還活著?」

    這說的叫什麼話?

    真的不是想打一架嗎?

    顧奚低頭看去,想看看是哪個神經病在咒他死。

    他看到了一雙古井無波的淺灰色眼睛,身形修長的男人微微仰著頭,雋秀的臉上是十分冷淡但又真情實感的困惑,這讓他的表情看上去有幾分高深莫測,但顧奚就是知道了,他傢伙只是處在一種大腦轉不圈來的白痴狀態中。

    顧奚把那點火氣咽了下去,有種認命吧的錯覺。

    他從樹上跳下去,剛想說話,一個清澈的女聲突然從密林中飄了出來。

    「顧奚你退下!」

    一個纖細的,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少女足不點地地從霧中飄了出來,她有些緊張地把顧奚往身後一拉,擋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卻略微僵硬地朝迦南笑道:「是神殿來的大人嗎?家中奴僕不懂規矩,衝撞大人了。」

    迦南冷淡地看了看少女身上的紅白巫女服,緩慢地問道:「是昭明神宮的大小姐嗎?」

    「是,我是黎千夜,家父是昭明現任宮主,我奉命來迎接神殿來的貴客。」千夜看對方的注意力被她從顧奚身上引開了,稍稍鬆了口氣,隨即伸手引路,手指遞出的方向,薄霧像冰雪消融一樣消失不見。

    同時,這個世界的背景和原主的記憶像是潮水一樣湧進了顧奚的大腦,包括他穿過來之前原主說的話和迦南的反應,饒是顧奚這樣厚臉皮的人也有一瞬間的尷尬。

    說著那樣挑釁的大話,結果人家根本不是衝著你來的。

    他甚至一下子沒想起你是誰。

    原主對迦南並沒有清晰的記憶,只是簡簡單單一筆帶過的「一面之緣」,只是這一面是在什麼情況下見的,就得推敲推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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