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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0:45:53 作者: MadHat
    阿年吃飽了飯,又過來粘著辭惜,這次,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掏出兩塊石頭,小心翼翼地捧到辭惜面前,說:「西西西西,你看,我把這個挖出來了,一直偷偷帶著。」

    阿年腦子有些不正常,雖然比辭惜還大幾歲,但智商始終停留在四五歲的樣子,痴痴傻傻卻粘人得很,從前辭惜對他總有些不耐煩,但現在只剩下了滿心的愧疚,於是溫柔地問道:「這是什麼?」

    「西西生日,一起埋的。」阿年傻傻地說,「我挖出來了。」

    辭惜有點茫然。

    她對於很多過去的事情已經不太記得了,畢竟她經歷了幾百次的輪迴,腦子裡能記住的東西總是有限的,尤其是輪迴時間節點之前的事情,對她來說簡直是幾輩子以前的記憶了,如果阿年不提,她差不多都忘了自己的生日是什麼時候,更別說那天做過什麼了。

    只是……

    她想了想,又覺得有些奇怪,大多數事情即使記不清了,被旁人提點一句,總歸會有印象。然而她低頭看著那兩塊還沾著泥土,其貌不揚的石頭,不僅沒覺得眼熟,反倒一陣心驚膽戰。

    辭惜慢慢伸手,像打開潘多拉的魔盒一樣,輕輕把那兩塊石頭握在了手裡,舉到面前仔細看了看。

    然後她愣住了。

    獨眼兒像是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隱晦地撇過來一個眼神,辭惜下意識地把石頭抱在胸口不讓人窺探,在一個瞬間冒出了滿頭冷汗,下一刻便如墜冰窟。

    **

    更深露重,夏疏桐帶著獨眼兒打了地鋪,讓阿年睡了辭惜的床。

    另一個房間裡辭惜跟顧奚各占了床的一頭,顧奚半夜餓醒了,坐起來想叫醒夏疏桐,辭惜本就沒睡著,沒等他出聲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輕聲說:「別說話。」

    顧奚懵了,不明白為什麼這祖宗會在他和夏疏桐的床上,夏疏桐呢?

    總不會是來殺人滅口的吧?

    他這兩天沒得罪這位祖宗吧?

    辭惜低聲把事情跟顧奚解釋了一番,顧奚點點頭表示理解,辭惜這才鬆開手,說:「你想要什麼,我幫你拿。」

    顧奚想了想,覺得也不可能大半夜地讓辭惜去叫夏疏桐給他弄點吃的——要是平時他仗著身體不好任性就任性了,反正夏疏桐寵著,不過如今這狀況,還是不要作妖得好。

    他這麼想著,搖了搖頭說:「沒事,睡吧。」

    辭惜卻突然說:「顧奚,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她抓住顧奚的手,牽引著他的食指,輕輕點在了自己的胸口,心臟的部位:「你想不想再重來一次?」

    顧奚愣了。

    「我不逃,不躲,用利器從這裡刺進去,刺穿心臟,一切就會回到你歸國的那天,這就是逆轉時間的方法。如果你後悔了現在的境地,後悔了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就重新來過。我和哥哥欠了你,只能這樣補償。」

    顧奚:【她受什麼刺激了?現在這種情況對她來說不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嗎?】

    系統輕輕一笑,說:【她大概是終於意識到了。】

    顧奚不解:【意識到什麼?】

    系統:【意識到,她到底為什麼會不停地,永無止境地被困在這樣一個難以掙脫的輪迴里。】

    系統嘆了口氣,低聲說:【每一次輪迴的起點,準確來說其實不是原主回國的那一天,而是零點,兩天交際的那個瞬間。】

    【前一天,是目標十歲的生日,一切的開始,就是她許下的那個被她在一次次輪迴中,因為愧疚也好痛苦也好,刻意忘記了的願望,實現了。】

    顧奚沒說什麼,只是稍稍用力,掙開了辭惜的手。

    辭惜垂下頭,低聲說:「你就甘心從此不良於行,變成一個瞎子,東躲西藏,一旦被抓住就只能變成一個試驗品嗎?」

    「我不甘心,但我也不願意重來。」顧奚說,「你有沒有想過,對我們來說,只是重新來了一次,但對疏桐來說,這一次輪迴里所有的一切,就都不復存在了。你看似是在無數次地救他,其實,是在無數次地殺死他,不僅殺,還徹底抹掉了他的存在。」

    辭惜咬著嘴唇,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嗚咽,顧奚說:「我並不是在指責你。」

    系統溫軟地笑了笑,說:【目標痛苦值,百分之九十九。】

    她想起來了,她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她在懂事以後,在知道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就會不得好死以後,在每一個生日許下了一個願望。

    誰都好,替我去死吧。

    然後,在偶然從熊醫生那裡得知,她之所以會得病,之所以會失去父母,是因為哥哥。

    哥哥這麼多年始不曾丟掉自己,是因為有所虧欠。

    那個瞬間,那個「誰」,突然有了具體的指代。

    把願望刻在石頭上,深深地埋在地下,它就不會隨著時間而消逝。

    辭惜不想給自己找什麼藉口,不想說什麼那是小孩子一時的衝動,她心裡懷藏著那樣的自私和惡意,她自己做出了那樣的決定。

    雖然,她從沒想過,願望居然真的能夠實現。

    為什麼每一次她自殺之後,就會回到原點?

    因為神明已經收走了哥哥的命,所以,不允許她死,公平得叫人心寒。

    她的願望這樣實現了,以一個最慘烈的姿態,斥責她曾經一度扭曲了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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