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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0:45:53 作者: MadHat
    夏疏桐咽了口唾沫,在台階上站了一會兒,才同手同腳地走過去,一言不發地坐上了顧奚的車。

    這十幾天,顧奚常來找他,態度輕柔熟稔,像面對一個許久不見的朋友,有時甚至讓他都覺得有些迷惑。

    他最近回家得越來越晚,辭惜也從沒多問什麼,只是乖乖地每天自己去阿嬤家吃晚飯,還開始教阿年認字——阿年天生比較愚鈍,又特別鬧騰,辭惜從前總是不耐煩長時間跟他待在一起,偏偏阿年還就是喜歡跟她玩,誰說她一句不好都要張牙舞爪。

    夏疏桐有時候想著,如果阿年能一直這麼喜歡她,如果辭惜能平平安安長大,或許就這麼過一輩子也不錯。

    因為現在看來……他似乎是註定沒辦法一直陪著她了。

    顧奚一邊開車,一邊哼著輕快的小調,突然問道:「疏桐現在很緊張?」

    夏疏桐鬆開一直緊握的手,抓了一把外衣蹭掉手心的汗,儘量平靜地說:「沒有。」

    顧奚一手控著車,伸出另一隻手握住了夏疏桐緊繃的手,夏疏桐僵了一下,一動不敢動,只聽顧奚輕緩地說:「你不用緊張,也不用怕,我知道現在提讓你信我是很荒唐的一件事,不過你記著我之前說過的話,我喜歡男人,現在我喜歡你。」

    他頓了頓,突然想起了曾經有個人在被背叛之後,在遍體鱗傷之後對他說出的那句告白,不由笑了,說:「你要是實在不懂這喜歡是為什麼,就把它當成是一見鍾情吧。」

    我們有著無數的過去,雖然我依舊沒有參透最初的真相,但所有言不由衷行不由心的日子很快就要結束了,迦南。

    而後我們必將再次相見,我不必再傷害你,而你,只需要深愛我。

    顧奚動了動,將自己的手指插/進夏疏桐的指縫。

    夏疏桐像是被這個舉動驚到了,他轉頭看了顧奚一眼。

    此時正是黃昏,金紅的光在顧奚的側臉描上了一條柔軟的邊,那雙眼睛倒映著輝煌的夕照,仿佛能滿溢出絢爛的光來。

    夏疏桐突然意識到,車子開往的方向正對著西方,落日懸在長街的盡頭,完滿的一個圓。

    仿佛,他們正在追逐著遠去的太陽。

    **

    可是太陽終究落下了,車子停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南雲路八號。

    這並不是顧奚平日裡住的地方,夏疏桐愣了片刻之後低頭露出一絲自嘲——一個養來玩的玩物而已,難不成還指望顧奚帶回自己家去?

    現在唯一能抱有一點希望的,大概就是至少別讓他在這房子裡看到別的玩物……要是自甘墮落到了這種地步最後居然還得勾心鬥角來掙得寵愛,那才是最大的笑話啊。

    僕役打開了大門,顧奚緩緩把車開進去,面色突然凝重起來,他似乎是思量了很久,才壓低聲音說:「疏桐,這段時間,你肯定會受些委屈和羞辱,你……」

    「顧少爺過慮了,我既然已經決定了出賣自己,就沒什麼忍不下來的。」夏疏桐木著臉輕輕打斷顧奚的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顧奚皺了皺眉,他轉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夏疏桐,一字一句地說,「疏桐你記住,我一定會保護你。」

    夏疏桐垂下眼睛,快而輕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話音落下,這棟樓的管家已經打開了顧奚的車門,道貌岸然的中年人滿臉笑容地說道:「少爺可算過來了,再遲幾天,估計就不像現在這麼美了。喲,這位就是之前少爺提到的夏先生吧?這樣一來這兒可又熱鬧一些了。」

    顧奚露出一個興奮得有些誇張的笑容,他假裝隨意地擺擺手說:「對,這個先放在這裡隨便養養就行,不用多管他,你們也沒心思一次性照看兩個吧,等之前那個完成了再說。」

    這句話讓夏疏桐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他甚至有一瞬間想到了死。

    「是是是,多謝少爺體恤我們。」管家滿臉堆笑。

    夏疏桐跟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傭人從一側的樓梯慢慢走上三樓,顧奚不知道哪裡去了。傭人帶著他走進一個有幾分富麗堂皇之感的房間,大概就是要把他安頓在這裡的意思。

    傭人從衣櫃裡取出一件艷紅的絲質的袍子,終於開了尊口。

    「少爺吩咐了,請您沐浴之後穿上這個去書房見他,從房門出去往左第二扇門就是,少爺耐心不好,還請夏先生抓緊時間。」

    夏疏桐艱難地看了一眼那艷色的袍子,忍了又忍,才顫抖著手接過來。

    傭人冷淡又禮數周全地朝他鞠了個躬,走到門口,又好像終於還是有幾分不忍了,說道:「夏先生,在這裡,還是把那些無用的自尊拋一拋,才能活得下去……要知道另一位剛開始鬧騰得那麼厲害,最後也就那樣了。」

    那樣……

    怎樣?

    夏疏桐一時竟不敢深思,他匆匆洗了個澡,僵硬地將那件袍子套在身上。

    那估計是西洋的款式,整件衣服松松垮垮,領口敞得很大,幾乎要露出整個胸膛和半截小腹,整件衣服只靠條腰帶系住。夏疏桐這輩子再沒穿過這麼不成體統的東西,羞恥得整個人都要發抖了。

    他閉了閉眼睛。

    顧奚還在書房等著,辭惜在醫院裡掙扎生死,羞辱也好,別的什麼也好,委身於男人也好。

    沒得選擇。

    夏疏桐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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