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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0:45:53 作者: MadHat
可是東洋人查了過來,於是他們又掉進了新的噩夢。
東洋人喜歡她這張臉,喜歡少女病弱的模樣,她和哥哥無力反抗,再一次變成了玩物。
在東洋人的手裡,她第一次被用上了被他們稱為「婪姬」的藥,第一次感受到哥哥無數次經歷的痛苦。亨伯特要她是聽話但是鮮活的,但東洋人喜歡她做一尊徹底的人偶。
把視線引向阿嬤和阿年,本來是絕望下的孤注一擲,然而她成功了,她教阿年怎麼應付東洋人的問話,他們活著,她和哥哥也活著,顧奚死了,好像一切災難都消失了,好像從此之後他們就可以安然穩妥,平平靜靜地過上一輩子。
然而整個世界都在跟她作對,蒼天非要把現實狠狠砸在她面前,帶著譏諷的笑意居高臨下地告訴她:你做什麼都是徒勞!
她那早逝的母親,居然是顧家的小姐。
若是不被記起,大概也就是這樣的一輩子,可是那位殘忍的伯父偏偏在臨死時想起了那被他趕出家門的侄女,無端生出了一輩子都沒有過的憐愛。
這份難得的愛於他們而言卻是□□,直叫她死也不能瞑目。
哪怕顧奚死了,顧家依舊沒能放過他們。
「最後我明白了,我必須帶著哥哥從紜安逃出去,但是到現在為止,我都還沒有成功過,永遠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絆住我們的腳,扯不開,逃不掉。」辭惜說得累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她像是耗盡了一生的精血,整張臉都灰白了下來。
顧奚思索了一會兒,說:「你知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嗎?」
「用西洋的方法治療,至少要半年才能恢復,如果不用,估計活不了多少天。」辭惜說。
「半年嗎……」顧奚重複了一下這個時間,一個奇怪的念頭冒了出來。
她輕易地說出了半年這個確切的時間,說明她確實接受過醫治,並且被治好過,無論是被東洋人,還是亨伯特,或者是顧家。
如果僅僅依靠夏疏桐,夏辭惜絕無可能治好這個病,只是一個挨日子等死的命,這樣一來,就好像……
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他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夏疏桐那悲慘的無可挽回的命運,都是為了轉化成一個合情合理的情景,救夏辭惜的命。
「半年就半年,撐過去,我儘早安排你去治病。」顧奚說,他沉默了一下,瞞下了另一個計劃,「你的病治好之後,我會想辦法把你們送出紜安。」
這句話聽得辭惜一愣,她下意識問道:「那你自己……」
她說了那麼多,他分明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繼續留在這裡會經歷什麼。
「我現在可是顧家的小少爺,我要是跟你們一起跑,難度可就大了不只一點。」顧奚滿不在乎地笑起來,烈烈如艷陽,「我自己總能有辦法的,就算最後我死在這裡,至少疏桐沒事了不是嗎?夏辭惜,你要考慮的就只是疏桐罷了,你只需要利用我,要是多出些莫名其妙不合時宜的擔心那就太本末倒置了。」
辭惜張了張嘴,她覺得自己仿佛被迷惑了。
辭惜深吸了一口氣,往一邊偏過頭,嘴唇被咬得一片鮮紅。
「顧誦。」她的聲音很低,像是在洞口猶猶豫豫不敢出去的老鼠。
顧奚一愣:「你說什麼?」
辭惜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說:「顧誦,現在在平京的那個顧誦。那大概是你們顧家唯一算得上是個人,還有點良心的人。顧衡和顧徇,那都是狼,你明白嗎?」
顧奚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走過去伸出手,辭惜猛地後退兩步。
顧奚低笑一聲:「你看,你其實還是很不信任我的。」
辭惜茫然地看著他,沒理解他的意思。
「你跟疏桐,我本來覺得你們兩個一點也不像,不過現在我倒覺得,你們有一點簡直一模一樣。」他輕柔地說,「辭惜,你看看我這張臉,你面對的可是你一直以來都在怨恨的人,是你不相信的人,你怎麼能這麼輕易就心軟呢?」
辭惜一時怔住了,窗外的寒風在窗子上撞出哐當哐當的聲響,那聲音似乎貼合了她的心跳,震裂了心裡某個堅硬又脆弱的容器,溢出酸澀的水,隨著震盪一圈一圈散開,頃刻間就漫過了整個身體。
這一個瞬間,她終於真正把眼前這個人和她記憶里已經面目模糊的惡鬼分割開來。
她想起這個人跟哥哥一起去亨伯特那裡救她的時候流露出的那樣鮮明的怒氣,還有他站在哥哥旁邊,眼角眉梢都是情誼脈脈的笑影。
她安靜地低下了頭。
顧奚看了一眼手錶,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疏桐估計快要回來了,我得先走了,你暫時先別告訴他我來過。」
「顧奚。」辭惜突然叫住他,顧奚回過頭,看見對方漆黑的眼睛。
辭惜問道:「這一次,你還想讓哥哥喜歡上你嗎?」
顧奚愣了愣,隨即意識到什麼,眼睛微微睜大,帶著些顯而易見的歡喜問道:「你的意思是,他喜歡過……」
「我沒這麼說。」辭惜打斷他,她有些不安地攪動了一下手指,又好像放棄了一樣,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自暴自棄地低聲說了一句,「算了。」
她直視顧奚,幾乎有些鄭重地說道:「顧奚,你聽好了,我就說一次。」
她深吸一口氣:「夏疏桐喜歡過你,他在活著的最後那段時間一直在擔心你,一直到死亡的前一刻,他都想再見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