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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以探尋進化和永生為目的，由他們的父母暗中資助的人間地獄。

    那些實驗品被稱為「羊」，是用於獻祭的牲畜。

    顧奚曾經，因為顧行止，差點真的成為了「羊」。

    而如今，他從地獄中逃離。

    他第一次見到那時帶來殺戮的女孩，而女孩落荒而逃時，他就已經意識到，這是曾經溫馴的羔羊化作了惡魔一般的黑羊，前來吞噬曾經的「狼」了。

    最後，顧奚對她說，對不起。

    他猜那個女孩或許曾經和他相識，甚至或許會對他偏愛。

    他想去斬斷這一切罪惡的鎖鏈，哪怕利用一段已經被遺忘的記憶，利用一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感情，利用他自己。

    他要去殺死一個可悲的，成為了加害者的受害者。

    這是一封絕筆，無論他是否成功，他都無法允許自己活著回到人類基地，回到真正的生活中。

    罪惡感會壓垮他，而他至少想要自由地死去。

    但他祝願她能夠活下去，活到這個世界重新盛開繁花的那一天。

    江時怡輕聲笑了：「對不起，我沒能看見繁花。」

    她在那一片嘈雜的安詳中閉上了眼睛，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夏天。顧家老宅的玫瑰花園特別漂亮，那個少年站在白色的玫瑰花海中，逆著陽光，溫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少年微微一驚，隨即輕柔靦腆的笑了。

    那一眼，就是一輩子了。

    **

    眼前景物再次清晰的時候，顧奚意識到小白將他們帶回了城堡的花園。

    花園內一片狼藉，在之前的戰鬥中被毀了個乾淨，四處都是斷壁和塵屑，而城堡的大門洞開著，隱隱露出裡面源城實驗室的一角。

    辭惜靠在小白懷裡，掀了掀眼皮看著城堡內的景象，她身上的傷口快速的恢復著，皮肉傷已經收口，只留下了淺淺的痕跡，而那點痕跡也很快消失不見。

    她快收回目光，看向顧奚和顧奚懷裡抱著的孩子，嘟囔了一句什麼話。

    顧奚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謝謝你」。

    她說這句話時，嘴角微微彎著，一個淺得幾乎看不見的笑容。

    她從小白懷裡跳到地上，朝顧奚伸出雙手，問道：「給我抱抱她，好嗎？」

    顧奚彎腰把孩子遞給辭惜，那個孩子一到辭惜懷裡就很舒服似的合上了眼睛，甚至發出咯咯的笑聲，辭惜伶仃地站在廢墟間，低頭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嬰兒幼嫩的肌膚。

    她問道：「她像我嗎？」

    小白別過頭沒有再看，顧奚輕輕笑了一下：「還是個嬰兒，現在看不出像不像，但以後會和你一樣越來越漂亮。」

    辭惜露出一個笑臉：「顧奚，你總會說出我期望聽到的話。」

    然後她的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

    【目標痛苦值，百分之九十四。】

    他們又一次在城堡住了下來，但是城堡已經不是原本的樣子了。

    因為大廳變成了源城實驗室，小白不願意進入城堡，但白辭惜似乎並不在意，或者說，她好像什麼都不在意。

    顧奚和小白一起在城堡外收拾花園，那些花倒是堅強，哪怕在一片廢墟里也依舊開得燦爛熱烈。

    而白辭惜則抱著那個孩子獨自呆在城堡大廳的實驗室中，她一寸一寸地看過這個地方，最終找到了她曾經生活的牢籠。她像個嬰兒一樣蜷縮在裡面，深黑的眼睛只注視著那個嬰兒。

    顧奚看得出，小白很擔心她們。

    顧奚一邊清理著花園裡的浮灰，一邊問他：「你知道那個嬰兒是怎麼回事嗎？總不能是她生的吧？」

    他實在沒想到，聞縣實驗室的「人類希望」，居然會是個嬰兒。

    小白趕緊搖頭，努力比劃了一下，試圖讓顧奚明白他的意思，但怎麼都表述不清楚。

    「這個嬰兒就是我。」辭惜的聲音突然響起，她抱著嬰兒靠在城堡的門邊，安靜地注視這他們，輕聲解釋，「它是人類用我的基因樣本製作出來的，另一個我……我沒有想到他們真的把那份樣本變成一個活著的孩子，但是我其實應該想到的，因為我和小白，就是這麼被做出來的。」

    顧奚瞭然。

    那個瘋子人格原本以為聞縣實驗室所擁有的只是她的一份基因樣本，她在潛意識裡意識到這可能會成為變數，可能會成為傷害她的東西，所以一切代價想要毀掉它。

    但她沒想到，那份基因已經被做成了一個嬰兒。

    對她而言，嬰兒或者樣本，並沒有差別，她只要毀掉就好。

    但這條真正存在了的生命，刺激了真正的白辭惜，那聲啼哭將她從無邊的沉睡中拉回了現實，不得不面對這滿目的瘡痍。

    顧奚嘆了口氣，突然開口：「女王陛下。」

    辭惜對這個稱呼有點吃驚，卻也瞭然，黑沉沉的眼睛裡像是有了光。

    顧奚回憶起那個咋呼的，天真又殘忍，但永遠都快樂著的女王陛下，不由笑了起來，問道：「女王陛下，你要吃塊糖嗎？」

    他走過去，像變戲法一樣地捏了一塊水果硬糖，遞到辭惜眼前：「心情不好的時候，吃點糖會高興一些。」

    辭惜靜靜看著他，將糖果咬進嘴裡：「顧奚，你出現在我的身邊，到底是為什麼呢？」

    「我是為了你而來到這個世界的。」顧奚的眼睛像盛著星星，流光溢彩，光華璀璨，「為了你，還有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