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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0:45:53 作者: Mad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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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十二年。
那一年,有撒手朝堂的皇帝,有一手遮天的皇后,有一場熊熊烈火,焚盡了帝王家那戴著面具淬著劇毒的些許情意。
那場火燒毀了浮於表面的繁華景象,露出血淋淋的殘破的真實。
暗暗掌控著朝政的顧家伸出了骯髒的手,遙遠的邊關,壓抑的野心膨脹開來,同時膨脹的,還有壓抑的欲望。
那個紅衣皎皎的少年郎,一雙眼睛滿是算計,卻偏偏流光溢彩如同星辰絢爛。
端王祁炘停筆,宣紙之上,紅衣少年眉眼帶笑,目光像是一把小小的鉤子,不動聲色地就在心尖上颳了一下。
畫旁放著一封拆開的信函。
「皇后稱公主妖邪附體,損傷龍氣,故施以火刑,公主於行刑時傷人竄逃,現全國拘捕。」
他咋摸著剛剛得到的消息,就笑了起來。
真是狠心的傢伙。
不過就是一個十歲的小姑娘,溫室里精心澆灌的一株蘭草,放進塵世風霜里,哪裡還有活路?何必這麼大張旗鼓,非要趕盡殺絕?
他果真是恨毒了皇家啊,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看作是仇人了。
所以,愚蠢的皇兄,為什麼要給這樣一隻帶毒的鳥兒那樣的信任和自由呢?
那種不乖的鳥兒啊……
就該折斷翅膀,系上鏈子,鎖在籠子裡才好啊。
第33章 殺死公主的方法(十四)
景元十三年,顧氏禍國妖后之名遍傳天下,顧氏一脈奸臣把控朝綱,挾天子以令諸侯,後,天子胞弟端王率軍千里勤王,斬奸相,振朝綱。
人啊,該是有多脆弱,一刀下去,腥咸溫熱,一顆大好頭顱。
但人偏偏又不那麼脆弱,烈火焚燒,數百精兵,卻還是讓她逃出生天,一直到現在,都不見蹤跡。
顧奚漫不經心的想著,顧丞相和褚辭惜,明明都是同樣的窮途末路,怎麼就能有兩種結局?
大概,這就是主角和炮灰的區別。
又或者,這叫善惡終有報?
讓自己的兩個兒子亂/倫來生下一個血脈純粹的孽種,這顧丞相簡直刷新了他三觀的下限。
顧奚攪動著碗裡漆黑的藥汁,殿外是金戈之聲,嘈雜紛亂。
殿內,一爐香,溫雅寧靜,床上是本該高高在上的帝王安靜地躺著,瘦,卻並不是一年前將行就木的死氣沉沉,呼吸平穩,只是疲憊。
帝王疲憊地睜開眼睛,問道:「皇后不逃嗎?」
「為什麼要逃?」顧奚笑盈盈。
「皇后真的以為,皇弟會放過你嗎?朕不知道你們達成了什麼協議,但是,只有死人才真正安全。」
「陛下,這時候還在擔心我嗎?真是讓我受寵若驚。」顧奚涼涼地笑了笑。
話音剛落,常德殿的大門被推開,陽光盡數傾瀉進來,有人逆著光,面容模糊,頗有氣度地微笑道:「臣弟在皇兄心中,便是這樣兔死狗烹之徒嗎?」
端王褚祁炘,三年的邊關生涯磨去了溫潤公子的表象,將一個鐵血將士打磨得淋漓盡致。端王看向顧奚的眼睛裡有毫不遮掩的熱切,褚祁月了解那種熱切,一瞬間眼瞳黝黑。
「端王的速度倒是比我想像得要快,害得我不得不新熬一副藥,直接送他上路。」顧奚對端王的眼神毫不在意,只是揚了揚手裡冒著熱氣的藥碗,卻突然低頭笑了,「說起來,陛下,你也曾送過我一碗落胎藥呢。那時候你想要一條命,現在我也想要一條命,真是公平得很。」
褚祁月抬眼,居然還能夠微笑,像是想起了什麼美好的事情,輕聲道:「的確,公平得很。」
端王的目光不由落在顧奚的手指上,如琢如磨,精緻至極,只聽見顧奚輕輕笑著:「說起來,端王,把我的解藥給我,然後,我就給陛下喝下這碗藥,從此,我顧奚和這皇室,再無瓜葛。」
端王掏出一個藥瓶拋過去,顧奚取出藥,同上次一樣,看也不看一眼地塞進了嘴裡,倒是褚祁月輕輕喘著氣叫了一聲:「顧奚!」
「顧公子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信任在下。」端王頗為感懷地將「一如既往」四個字咬得很重,「在下也不敢辜負公子的期待,顧家,已經被殺了個乾淨。」
顧奚眸光微動,笑了起來。
到了這個地步,端王該做的都做完了,能利用的也利用完了,顧奚當然可以跟端王秀一波恩愛來刷刷褚祁月的痛苦值,端王那眼神是什麼意思,顧奚又不瞎,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只不過,沒有必要。
如果真的那麼做了,反倒刻意了,落了下乘。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不敢確定,褚祁月對他,到底還有沒有愛了。
顧奚端著碗,舀起一勺藥汁餵到褚祁月的嘴邊,道:「陛下,大概還是想保有最後一份體面的吧,不如自己喝,不然逼得我動起粗來,豈不是很難看?」
「顧奚。」褚祁月靜靜地看著他。
「終於,不叫我皇后了?」顧奚笑得放肆,「褚祁月,是不是,你也終於知道,從此刻起,你已不是皇帝了?」
褚祁月輕輕笑了笑,喘了口氣,輕聲道:「朕早說過,你不是個甘於人下的。只是顧奚,你終究是天真了。你以為褚祁炘當了皇帝,真的就會放你走嗎?」
「顧公子,他只是在拖延時間。」端王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