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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0:51:31 作者: 斷弦音矣
    後來開放二胎,他們如此高齡都還要再生一個孩子。

    所以我有了弟弟。

    他們抱著那個弟弟對我說,你只是一次失敗的嘗試。

    我不討厭那個弟弟,但是我討厭我的父母,討厭他們偏心,討厭他們用最高的道德標準要求我的同時、自己卻活得像水蛭。可我無法報復他們,因為我沒有本事,如今大學畢業,還是要靠他們給的零花錢來過日子。

    我也很瞧不起自己,瞧不起自己二十多歲了還要靠父母才能活下去,瞧不起自己因為沒辦法報復父母所以去欺負弟弟。我每天睡前都在詛咒那個剛出生的小孩兒,我希望他是個笨蛋,是個比我還要蠢一百倍的傻子。

    詛咒靈驗了,我弟弟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天賦,看著那個三歲還分不清你我他的小孩兒,我突然意識到我的父母其實只是兩個普通人。他們普通到除了自己教的初中語文和小學數學之外什麼都不懂,那種普通是寫進基因里的東西,無法更改。所以他們無論生多少個孩子,無論嘗試多少次,都不會有一個有出息。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痛苦的只有我罷了。

    大學畢業我錯過了校園內招,每天渾渾噩噩地說著要考研考公考資格證,書買了一本又一本,圖書館每天都會去,但失敗已經成了家常便飯,我已經打算徹底放棄了。

    放棄掙扎的我,每天躺在家裡的床上,無所事事地刷著手機,跟風和朋友一起關注熱門的明星,吃瓜聊天不亦樂乎。其中兩個我們共同關注的明星,就是蒲薤白和商陸。

    說實話那時候我們根本不覺得這兩個人有什麼特別,我朋友很喜歡蒲薤白的長相,誇他是神顏。我覺得倒確實看著順眼,所以沒有非常排斥。而刷陸白的CP也完全是因為當時我們都很腐,隨便找了兩個順眼的男明星就要把他們捆綁在一起,然後分享兩個人之間的互動,以此當作無聊的生活當中唯一的消遣。

    我父母看到我買兩個人的海報拼在一起,就會生氣地撕下來扔掉,我和他們吵了又吵,最後乾脆把自己反鎖在了房間裡。差不多是那個時候開始,商陸會非常規律地發微博了。

    你們真的看過商陸發的微博嗎?他簡直就是我從出生到這麼大所見過的唯一一個真正的有趣的人,無論是多麼無聊的事,經他之口,都會變得很有意思。我有多希望他只是被公司包裝起來的神人啊,我希望他的才華和天賦都是假的,真的,很希望很希望,我希望他是一個爛到不行的普通人,是個背地裡P友成群的垃圾。

    可惜我一點兒沒有找到那樣的痕跡,沒有人能找得到。

    所以,突然,我意識到,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著大多人口中的好人。

    我原本想要否認掉這些來著,我想要否認這世界上真的會有好人存在,這樣我自己就會過得舒坦一點。但是商陸的存在,讓我每天都坐如針氈,心裡痒痒。

    為什麼要給我希望呢?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好人呢?我寧願什麼都不知道,寧願沉迷在自己假象當中的絕望里。

    於是我把最後的一點兒期待都寄托在蒲薤白身上,我希望可以從蒲薤白身上看出一絲破綻。所以去年蒲薤白爆出有成人影片的時候,我真的開心得要死,果然這世上不可能有那麼完美的人,長得好看一定過得很糜爛。

    但是那天我哭了,哭得特別特別慘,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我每天刷新商陸和蒲薤白的動態,每天等著他倆能夠再發微博,網上大多數人的瘋狂輸出我都可以視而不見,只是盼著能夠再看到那兩個人可以發一些美好的事情。

    那時我才明白我自己的想法,口口聲聲說著『這世界沒法要了』的我,其實是期待著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美好的人和美好的事的。

    我其實內心深處很希望商陸和蒲薤白都是善良的好人,我希望陸白是真的。這已經不再是因為我很腐了,也不再是為了和閨蜜有聊天的話題,只是因為我希望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美好。

    祈禱奏效了,他們慢慢回歸了正常生活,那之後商陸工作、蒲薤白考研。

    我在看到商陸年末發了一張和蒲薤白在床上的合影,配了一個《歸宿》的標題之後,我又哭了整整一夜。

    你們能懂嗎?不是因為性別的問題,只是兩個人,走在一起,讓他們彼此和他們身邊的一切都變得特別特別好。

    那天之後我可以走出我的房間了,我會跟我父母和我弟弟一起吃飯,一起聊一些無所謂的事情。然後我重新拿起我考研時候的書,每天準時打開蒲薤白的直播間,跟他一起備戰考研。

    他成功上岸的時候,我也一起上岸了,收到通知的那一天,我第一次產生一種活著的感覺。

    我活著,呼吸著,努力著,收穫著。

    我知道他們的未來肯定不會順利,畢竟是公眾人物,不光是要面對他們的家人,還要面對社會、面對粉絲、面對體制。所以這一次全國都在聲討他們的時候,我沒有覺得很驚訝。

    我會在網上去罵那些罵他們的人,但是因為這樣,我反而受到了騷擾。

    你們感受過剛剛充滿電的手機只是因為被很多人電話轟炸所以一個小時就沒電到自動關機嗎?你們根本想像不到吧。我每天需要把手機卡扣下來,連著wifi用,打開任何一個軟體,私信里都是看不過來的髒話,說我死爹死媽死全家都算是好聽的了。我宿舍樓外永遠有人,只要我出門就會被用東西砸。報警好多次了,警察來轟走那些人之後,轉過頭就對我說:你就非得同情那些同性戀嗎,不是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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