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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0:51:31 作者: 斷弦音矣
「兩年多了吧,就正好是他大二那年暑假,說是陪他女朋友來打工,面試群演。結果他女朋友沒選上,他反而被選上了。」
「嚯,爛俗的橋段啊,現在小說都不這麼寫了,會被罵。」裴邵伯大笑了兩聲,「我想想啊,這樣的小說,讀者看的時候第一反應恐怕會是……他都有女朋友了,為什麼後來又跟男的搞對象,作者你考慮過女朋友的心情嗎?」
薤白苦笑了一下:「是啊,不過他和女朋友分手,其實和我沒有什麼關係……那時我倆只是朋友來著。」
「別緊張啊,」裴邵伯語氣很輕鬆,「退一萬步說,就算是你真的從他前女友手裡把他搶了過來,也是無所謂的事情。哪怕是他們結婚了,有孩子了,是法律意義上的家庭了,也無所謂。」
這個觀點讓薤白相當震驚:「那不是違法的嗎?」
「民法而已,又不需要負刑事責任。再說了,你真的好好看過婚姻法嗎?其實法律對出軌的容忍度比大多數人都要高。那東西,說句不好聽的,在真愛面前就是形同虛設,不過是用來威懾一些膽小的人的。」裴邵伯雖然說著不屑的話,但語氣卻很正經,「法律是國家強制來維護社會秩序的手段,是這個政體所認為的人應該去遵守的最基本的道德規範,是活在這個國家就得維護的底線。但是道德這種東西,沒有就沒有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國家強制維護社會秩序……我還是第一次思考法律到底是什麼。」薤白跟著進入思考模式。
「是啊,所以說,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法律,伊拉克還能重婚、一夫多妻呢,合法的,爽不爽?」
「這……」薤白迷茫地歪頭,「我反正沒法兒接受。」
「哈哈,那說明你被咱國家洗了腦。」裴邵伯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有時候真的需要跳出國家給你設置的思維高牆,然後自己去思考一些事情。完全可以是天馬行空的,比如說為什麼我們不能在大街上裸奔,為什麼人要穿衣服,為什麼人不能在大馬路上隨便拉住一個人就開始□□。」
「怎麼都是跟性有關係的啊!」
「因為那是本能啊,那是人的生理需求,像是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一樣。為什麼我們對在路上吃飯喝水的容忍度這麼高,但卻對另外一種需求這麼敏感,你不覺得這很有意思嗎?」
「那還是不一樣的吧,餓了吃飯、渴了喝水,這是為了活下去。但人就算沒有那種行為,也可以活下去吧?」
「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為了性而去犯罪嗎?不好好處理這種衝動的話,社會就會亂套了。」
薤白閉上嘴,一段時間不再說話。
「剛入門心理學的那年,我對弗洛伊德很感興趣,他主張人類被壓抑的欲望的核心是對性的欲望。當然了後來學多了也就覺得弗洛伊德這個主張過於偏激,人類的心理十分複雜,細說下來,每個人都活成一種獨特的體系,很難概括而言。但是作為入門,那時候覺得他的主張很有道理,也有很多極端的案子可以用他的理論來詮釋。」裴邵伯還是第一次說起學術方面的觀點。
蒲薤白聽得很入迷,他也是第一次聽別人說起心理學的事情,這些都是商陸所不感興趣的東西。「可不可以推薦我幾本書?我……一直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入門。」
「是嗎?」裴邵伯反而顯得很驚訝,「你不知道怎麼入門?那為什麼老陳跟我說,你已經入門了,甚至有些事情比我們理解得還要深刻呢?」
「怎麼可能啊!陳教授在說的是誰,一定不是我。」薤白立刻否認。
「不啊,老陳說……你對愛的理解度,要遠遠高過我們。」裴邵伯說著,語氣竟然變得無奈了許多,「我當時真的不服,老陳問我,你在不服什麼呢?我想了想,也對,我不服,就說明我已經認為自己的確有可能會輸。」
薤白又一次愣住,感覺自己理解不到的東西太多,所以和裴邵伯認真交流起來的時候,自己像是一張白紙一樣。
晚風從未名湖方向吹拂過來,帶著一絲涼意。薤白聽著路邊的樹叢嘩嘩作響,反而感受到了一種寧靜。
「老陳說,人如果不自己去經歷那些極端的痛苦的話,或許很難會真正感受到極端的快樂。愛也許就是極端的快樂的一種吧,我們相信大多數人都有理解愛的能力,大多數人也都對愛有一定程度的理解,但問題就在於程度上。膚淺的愛也是愛,深刻的愛也一樣。那麼由膚淺到深刻,究竟是怎麼抵達的呢。」裴邵伯踢著路上的石子,像是在問薤白,也像是在問自己。
薤白沉思了幾秒,腦子像是抽了筋一樣,突然覺得渾身都跟著燥熱起來,他伸出手,掌心朝上攤開:「這是膚淺。」
裴邵伯看著薤白的手,耐心地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薤白見裴邵伯沒有嘲笑,就繼續將手翻轉過來,這一次手心朝下:「這是深刻。」
裴邵伯止住步子,像是懂了又像是沒懂。
「膚淺和深刻之間沒有距離,」薤白攥起拳,「而像是在同一個地點背對背一樣,至少我一直是這麼覺得。」
裴邵伯突然顫抖了一下,如夢驚醒一般,雙眼變得炯炯有神:「這是你自己理解到的?為什麼,有什麼契機嗎?」
薤白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又覺得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嗯,有次……我對象讓我在商場裡彈鋼琴,我彈的一般,但是挺投入的,所以感覺特別的痛快。結束之後,看到我對象在看著我,然後跑過來抱住我。那天我倆去酒店,上床的時候,我突然感慨我們的行為是很膚淺,但我又不覺得這是膚淺,誰會為了這麼膚淺的事情這麼投入啊。像是窒息了、快死了一樣,但又不想停下來。那不就是所謂的深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