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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0:51:31 作者: 斷弦音矣
「實話說,就連面試開始、前半場的時候啊,我都在猶豫呢。很難判斷出你到底是真的堅強,還是演技太強。直到……直到你說出你的戀人。」
陳教授的臉上終於又浮現了笑意:「你在談起那個人的時候,無論是眼神還是氣場,都是那麼讓人放心。」
蒲薤白也跟著露出笑容,「這麼明顯嗎。」
「我是在看到那樣的你之後,才下定決心的,」陳教授點點頭,「我認為,光你一個人可能很難承受殘酷的事情,但有那個人在的話,你說不定可以。」
蒲薤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管怎麼說,謝謝陳教授願意告訴我真相。」
陳教授喝光了咖啡,「你沒有什麼想要對我抱怨的嗎,什麼都可以。像是我當年為什麼沒有幫你們,又像是我後來為什麼沒有幫你。」
蒲薤白不知道陳教授為什麼會這麼問,「可是陳教授……也沒有義務要幫我啊。」
這句話顯然是陳教授意料之外的,他吃驚地瞪了瞪眼睛,張口之後又一句話都說不出。
「而且陳教授沒有幫養父說話,也是正確的決定,既然教授希望給您的家人提供幸福生活的條件的話,那就不該去做那些有可能會影響到自己仕途的事情。我認為陳教授沒有什麼需要感到愧疚的地方,真正需要感到愧疚的人,根本也不會產生愧疚感吧。」蒲薤白說的是心裡話。
陳教授反而哽咽了:「……你居然說出了和少木一樣的話。你們明明沒有血緣關係,我卻覺得你某些方面很像他。緊張的時候會笑,難過的時候會蜷縮起來,看著你的那些小動作,感覺像是看到了他本人一樣。」
蒲薤白莫名被這句話惹得眼眶酸澀,他抿嘴壓抑著情緒,「其實養父沒有教我什麼。」
「除了他的知識,其他全都交給你了,」陳教授做出一個傳遞的動作,「是交於,不是教育。知識,你還有一生的時間可以去學習,但思想基礎、思維習慣卻是小時候被定型的。別人總說少木是個非常溫柔的人,我就不這麼覺得,森少木骨子裡有狂妄不羈的基因。他說他不屈服當初那個教授,只是因為瞧不上。」
「哈哈……」蒲薤白笑出聲,「瞧不上?」
「對,」陳教授也笑了,「我剛開始還以為他就是單純的忠於蒲青天呢,誰能想到呢,他聽完我的想法之後,對這個想法嗤之以鼻,一臉嫌棄地跟我說:蒲青天不過就是剛好對我的口,有天他要是也變成我不喜歡的樣子了,那就當場甩了他。」
蒲薤白笑容僵住。
而教授也意識到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尷尬地笑了笑,「不過就是,你的父親他……直到生命的最後,都是少木最愛的那個樣子。」
那之後蒲薤白道別了教授,一個人迷茫地徘徊在校園裡,下意識走到了停車場,上車,繫上安全帶之後,卻不知道要開到什麼地方。
回家的話,商陸也不在啊。
蒲薤白立刻掏出手機,聯繫到商陸,在聽到對方的聲音的那一刻,欣慰、安心、委屈和痛苦一併湧現,複雜的情緒讓他無處發泄,只能高速駛向唯一能夠安撫自己的場所——
商陸的身邊。
但同時他也很怕,他怕商陸那種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態度、早晚也會像自己的養父一樣惹來權貴的不滿。
到那時,要怎麼辦呢?
反抗就是終生不得志,反抗得強烈的話甚至有可能命就沒了。
那天夜晚他抱著熟睡的商陸,腦子裡反反覆覆都是白天的片段。
到底要變得多強,才能夠跟階級鬥爭呢?
這世上真的有那樣的強者嗎?
就連常山都不算是真正意義的強者啊,常山那就只是走運出生在了強勢的家庭里罷了。
蒲薤白隱約推測到了商陸今後的打算,無非就是儘可能的成名,增強影響力之後靠著人民的力量來抗衡罷了。但真的能順利走到那樣的巔峰嗎?
多少頂流的明星,實際上只是權貴們養的狗呢?
越想越焦慮的蒲薤白,翻過身嘆了口氣。
大概是翻身的動作有點兒大,商陸也被驚醒了。
「睡不著?」商陸沒睡醒的時候,聲音聽起來迷糊可愛。
蒲薤白深感抱歉地輕揉著商陸的頭,「沒事,你接著睡吧。」
「光是躺著閉上眼睛,就算睡不著,也可以讓身體得到徹底的休息,所以睡不著也別有壓力。」商陸用迷糊的語氣說著學術的話,然後側過身把蒲薤白摟進懷裡,「所以,閉眼吧,你閉上眼了嗎。」
蒲薤白笑著閉上眼:「嗯。」
「嗯,好。」商陸拍著蒲薤白的背,「那就好……」
幾秒之後,商陸再次睡暈過去。
蒲薤白憋著笑,緊閉著眼睛聽著愛人緩慢沉穩的心跳。
還有淺淺的鼾聲呢。
蒲薤白有點兒好奇,林叔和自己的父親,過去到底是什麼樣的相處模式呢。他還是第一次對那兩位早已故去的人產生好奇之心,明明曾經都是竭力抗拒的。
但今天陳教授口中的林叔,和他自己所認識的那個人,形象完全不符。
自己記憶中的林叔,明明是個非常溫柔的人。總是會陪自己看電影,會帶著自己出門吃早飯,會出門給自己挑新衣服,從來不厲聲斥責自己的過錯,也從不輕易寬容,蒲薤白記憶中的森少木,是一位遠比自己的親生父親更加夠格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