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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0:51:31 作者: 斷弦音矣
    蒲薤白卻很想逃。

    奶奶明顯就是沒反應過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老人家鬆開了商陸的手,表情變得困惑了些。

    商陸伸手抱住蒲薤白的肩膀,「我在跟薤白處對象呢,奶奶,您看我給您找的孫……這應該叫什麼輩分兒呢。」

    一家人都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不出來的就只有蒲薤白,他揪著褲子,不敢看奶奶的表情。

    「哦,哦……」奶奶好像終於納過悶兒來了,臉上的困惑慢慢消失不見,「行,行,挺好啊。嘿你瞧我,都沒看出來。我們陸陸這是把好朋友帶回家過年來了啊。」

    蒲薤白僵硬的身體突然一顫,雙手都開始發抖了,他張了張嘴,抬頭時正好和奶奶對視上。

    「這叫什麼輩分兒,就當我孫子吧,有這麼好看的孫子,可得讓我好好跟別人顯擺顯擺。」奶奶左手攥著商陸的手,右手握著蒲薤白的,「好好過日子就行啊,好好過日子就挺好。」

    蒲薤白一言不發,商陸代替他應著:「那是肯定的,我們日子過得好著呢,您就放心吧奶奶。」

    「手怎麼這麼涼啊,」奶奶鬆開商陸,換成兩隻手都握著薤白的手,「屋裡也不冷啊,去靠著暖氣坐著吧,這孩子,太瘦了,太瘦就容易手涼。」

    蒲薤白盯著奶奶那雙布滿皺紋的手,視線慢慢被淚水模糊。但他又得忍著不哭,所有的淚水都要咽回去。那頓晚飯他就只吃出來了鹹味兒,後背靠著暖氣片烤得他渾身燥熱,臉上一直掛著一抹紅潤。

    商陸沒再和他有太多的互動,年除夕前夜還需要干很多活兒,他又把奶奶家的廚房徹底「翻新」了一遍,然後幫忙炒豆沙,包豆包兒。炒出來一鍋豆沙之後,商陸偷摸給蒲薤白先盛出來了一小碟兒,叫他嘗嘗味道。

    「甜不甜?」商陸滿是期待地看著蒲薤白。

    蒲薤白又想哭了,他倔強地抿著嘴,然後小幅度點點頭,「甜。」

    商陸不知道蒲薤白在想什麼,但已經無所謂對方到底在想什麼了,既然想通了「感情的付出並不一定要平等」,那就不該再斤斤計較為什麼對方的反應總是不符合自己的設想。如今的商陸,願意無理由地包容蒲薤白面對自己時所表現出來的一切情緒。

    想著,商陸趁沒人注意他們的時候,親了一口蒲薤白的嘴角。

    蒲薤白果然嚇了一跳,眼中閃過一絲慌張。

    「哈哈,你嘴角沾上豆沙了,」商陸揉著蒲薤白的腦袋,「是挺甜的,這樣蒸出來的豆沙包才好吃。」

    蒸饅頭、燉肉丸子、炸素丸子、準備紅燒肉和豬肘豬蹄,一家人忙碌到將近零點,才各回各家準備休息一晚轉天再戰。

    一直在廚房做半個主廚的商陸,一晚上過去滿身都是油煙味兒,他這次回到臥室也不敢直接趴在床上,而是選擇趴在地上喘口氣兒。

    蒲薤白跪坐在他身旁,按著他的後背,輕輕晃了晃:「躺床上去吧,這樣容易著涼。」

    「……我懶得洗澡了,」商陸撒嬌似的縮了縮脖子,在地上打滾,然後枕上蒲薤白的膝蓋,「就讓我睡地上吧,不用管我了。」

    本來以為蒲薤白還會像往常一樣「嚴厲」地呵斥自己趕緊起來,但商陸卻沒等到對方的嚴厲聲音,等來的居然是溫柔的撫摸。商陸困惑地睜開眼,看到蒲薤白正盯著自己愣神,他也抬手摸了摸對方的臉頰:「你是對我無語了嗎……」

    蒲薤白笑著搖了下頭,然後輕輕把商陸的腦袋放在地板上,緊接著他自己也躺了下來,和商陸並肩躺在地板上。

    「這是你的新招數嗎!既然我不起來你就跟我一起躺著,讓我不得不起來?」商陸心裡直呼高明,嘆了口氣正打算起身的時候,卻被蒲薤白一把抱住。

    蒲薤白什麼都沒有說,抱著商陸,頭貼著對方的脖頸。

    商陸雖然平時也經常有不懂蒲薤白在想什麼的時候,但從未現在這樣如此沒有頭緒。他仔細想著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想到蒲薤白下午和父親一起出門洗車,就覺得恐怕父親是真的和蒲薤白說了些什麼。

    「薤白,」商陸輕拍著蒲薤白的後背,為了安撫對方,也是為了安撫自己,「是不是我爸跟你說什麼了?」

    蒲薤白點點頭。

    「你就當他是放屁就行了,別放在心上。」

    蒲薤白笑了一聲:「你都不知道他說了什麼,就覺得那肯定是沒有價值的話嗎。」

    「如果是說了好聽的話,你為什麼一直都這麼不開心呢。」商陸反問。

    「我沒有不開心,」蒲薤白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在逞強,「而且,其實正好相反。」

    「相反……是說,你其實很開心?」

    「嗯,嗯……也不知道這種感覺算不算開心,嚴格上來說,應該算吧。」蒲薤白的語氣聽起來猶猶豫豫,「這種感覺還挺奇妙的。」

    「這就讓我開始好奇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了。」商陸並不覺得他的父親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但仔細想想,父親和自己以外的人聊天時都非常親和。

    蒲薤白再次陷入安靜,商陸很知趣,沒有再次打破沉默。

    「他讓我好好對你。」蒲薤白的這句話,像是深思熟慮之後說出口的,很突然,語氣也很沉重。

    商陸原本覺得這句話沒什麼殺傷力,但莫名感覺內心深處在發癢,然後這種癢的感覺迅速擴散。他蜷縮了一下四肢也沒能得到任何緩解,就只能漸漸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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