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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31:41 作者: 晝夜不分
    陳冬臨靠在沙發上不說話,覺得自己有點倒霉,又慶幸自己動作快,這麼猛的一拳,如果是打在李儀麗身上,她肯定受不了。

    秦許去廚房熱了碗魚湯給他,奶白的湯冒著熱氣,香氣逼人,陳冬臨喝了口,覺得挺不錯。

    「你自己做的?」陳冬臨沒想到秦許還有這一手,真是人品好,相貌好,家世好,連廚藝都這麼好!

    「我買的。」

    「……」當我沒說。

    「你不會做飯?」

    「蛋炒飯算嗎?」

    「……」果然上帝是公平的。

    「你怎麼不吃?」

    「我只買了一份。」

    「那你吃什麼?」

    「蛋炒飯。」

    「……」廚房裡傳出滴滴的聲音,飯熟了。

    秦許真的去炒飯了,不過剛煮熟的熱飯不太好炒,而且可能是水放多的原因,看起來黏糊糊的,炒出來的賣相,實在是讓人不忍直視。

    陳冬臨嘗了口,覺得這份蛋炒飯表里如一,不好看也不好吃,秦許倒是眉也不皺的吃完了,看著陳冬臨不敢置信的眼神,他說了句:「我媽炒的更難吃。」畢竟有那麼段時間,他曾一度認為,他爸媽離婚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媽媽的廚藝,當然難吃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她還樂此不疲。

    「兩個人都不會做飯,看來我找個會做飯的老婆這件事要早日提上計劃了。」陳冬臨無奈。

    「凌霜老師挺不錯的,聽說紅繞肉做的好。」

    陳冬臨翻了個白眼,背對著他掏出手機玩。

    凌霜默默的打了個噴嚏,然後把空調溫度調高了點,年紀大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

    秦許自發的收拾東西去洗碗,陳冬臨跟大爺一樣躺著玩遊戲,剛起來頭髮還豎著根呆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屏幕,手指飛快的在亂點,在他這麼聚精會神下,沒過多久,他終於死了。

    陳冬臨下意識要抹臉,想到臉上的傷又鬱悶的把手放下,拿著手機開屏熄屏,手撐著腦袋看著秦許忙忙碌碌。

    「你就這樣搬過來啦。」陳冬臨喊道。

    「不然呢,您要給我舉辦個歡迎會嗎?」

    「不是,我就是挺不習慣的。」

    「慢慢就習慣了,房租是多少?」秦許擦手問。

    「一千」

    「這樣的地段,才一千?」

    「哦,那一萬。」

    「……」

    「到底多少?」秦許哭笑不得。

    「哎呀,你煩不煩,我說一千就一千。」

    「那我先交一年的。」

    「你也就只能交一年,等何建鈞回來你就得搬家。前幾天他去進修了,明年這時候回來。」

    秦許鬱悶,原來他還是撿著這樣的便宜,一年就一年吧,總能找到房子的。

    「疼嗎?」

    「什麼?」

    「你的臉和頭…」

    「你來試試?走走走,去洗澡,別來提我傷心事。」

    「老師,有時候吧,我覺得您特別和藹可親。」

    「只是有時候?那其他時候呢?」

    「呵呵,不好說。」陳冬臨一個靠枕扔過去,秦許麻溜地躲開去洗澡,本來看著他掛彩的樣還是挺心疼的,現在,想心疼也心疼不起來。

    第二天早上陳冬臨起來喝水,剛好遇上秦許準備出門上班,他差點又問出口你怎麼在這。秦許跟他打招呼,陳冬臨點點頭,然後轉身回房,前臉的青紫,後腦勺的包,特別亮眼,秦許沒忍住笑出了聲,陳冬臨不知道他笑什麼,斜睨著他。

    秦許看了看時間還早,回浴室拿著燙過熱水的毛巾遞給陳冬臨。陳冬臨呆呆的接過來看著他,秦許挑挑眉,這是還沒睡醒?他握著陳冬臨的手往臉上一湊,就看見陳冬臨一激靈然後聽見嗷嗷喊燙,又痛又燙的,激他得眼眶都紅了,秦許嚇得趕緊把毛巾拿下來,真以為燙到了他。

    陳冬臨招招手,說自己沒事,然後拿過帕子,輕輕的敷在臉上,然後躺在沙發上挺屍。

    「你去上班吧,讓我靜靜。」

    「行,我給你點了早餐,等下就會送過來,這幾天我跟魯老師,中午有休息時間,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帶?」

    「魯老師罵你了嗎?」

    「為什麼要罵我?」秦許不解。

    陳冬臨哦了一聲,想起來秦許刻苦聰慧,和自己以及其他人不一樣,不是一路被罵過來的,因為他在做任何事前,就已經做了十足的努力和準備,不僅要達標,還要做到最好。這樣的學生老師喜歡還來不及,怎麼又會被罵。

    「那你給我帶醫院南門那邊的叫花雞。」

    「能帶順路的嗎?」秦許討價還價。

    「哦,那我不吃了。」陳冬臨閉眼躺著繼續挺屍。

    「……行。」秦許出門,走在路上感覺自己伺候的是個祖宗。偏偏南門那邊的叫花雞還不送外賣,要提前預定去買。

    陳冬臨摸著臉帕有點涼了,又重新燙下再敷,雖然覺得自己不是靠臉吃飯的人,但是也要保持良好的職業形象,不然走在醫院裡不是讓病人看笑話嘛。

    他一邊敷臉一邊看電視,昨天的交通事故上了新聞,主任竟然還上了電視。他敢打包票,主任肯定梳了頭髮打了髮蠟,還換了新的工作服!看起來有模有樣的,就是普通話不太標準,護士長也出了鏡,妝容乾淨整潔,頗有氣質。看著看著主任就突然說那個醉酒的人打醫生事件,記者敏感的抓住話題,現在醫患矛盾就是社會熱點啊,還是一寫就火的那種。

    「您是說陳醫生被那個醉酒的人一拳打倒在地是嗎?他現在在醫院嗎?方便跟我們講一下經過嗎?」

    不方便不方便不方便不方便…陳冬臨心裡默念。

    「哦,陳醫生已經回家休養了,可能不是很方便。」

    陳冬臨舒出一口氣。

    「這次的交通事故是慘重的,希望大家還是少喝酒,很遺憾幾位重傷的患者沒有搶救過來,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希望大家以後能以此為戒,醉酒誤事,害人害己。」主任最後總結,記者紛紛點頭附和,後面採訪的是小車車主家屬,家屬是個很年輕漂亮的女人,但是面容憔悴,雙眼通紅,記者剛問她兩句,她幾度哽咽,採訪都進行不下去。

    陳冬臨把電視關了,他最看不得這樣的場面,看到家屬悲慟的神情,鼻尖就隱隱發酸。

    記憶中最深刻的就是,他剛上班沒多久,一個十五歲的青少年在池塘里溺水,撈上來還沒送到這裡就沒了,他父母堅持要送到醫院搶救,搶救了半小時仍然回天乏術,他跟著導師說出最後的結果時,那對父母直接跪了下來拉著他和導師的褲腳,求他們再努力救救。做母親的哭的幾度暈厥,他們老來得子,好不容易養育到這麼大,竟然就這樣沒了。整整一下午,急診都是他們的哭喊聲,絕望且痛苦。

    他很早就知道,一個醫生能做的很有限,能真正治癒的病其實很少,他也希望自己傳遞的都是好消息,可是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商量的餘地,沒有人能阻擋死亡的步伐,醫生能做的,只是讓死亡,來得晚一些而已。

    知道是一回事,切身體會又是另一回事,他對自己的無能為力痛苦過,迷茫過,時間拉鋸的越長,他就越痛苦,後來他學會無視這種痛苦,比如關掉電視,比如在和家屬談話時強迫自己成為一個信息的傳達者,旁觀者,比如在家屬在門外痛哭時,他在心中默背書中的知識,讓自己變成個鴕鳥,把頭埋進沙子裡。

    陳冬臨知道自己的弱點,一個醫生的技術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日益精進,而對生命流逝世事無常的解讀,卻永無止境。他的這種逃避的做法毫無用處,總有一天,他會避無可避,直面自己的脆弱,然後一擊就倒,這就是他最大的錯,拒絕成長。

    第8章心率正常八

    秦許提著叫花雞打開門,就看見陳冬臨站在窗口思考人生,如果不是手裡的臉帕和臉上的青紫破壞了周圍憂鬱的氛圍,他懷疑陳冬臨下一秒就能吟出兩句詩。

    「你回來啦。」陳冬臨回頭幽幽的望著他。

    「老師你怎麼了?」秦許心裡有種不詳的預感。

    「你說,人為什麼要死呢?」他嘆了口氣。

    「這個問題問得好,據專家研究,空腹的情況下對問題的思考會更加透徹。」

    「所以?」

    「為了真理的到來,老師你慢慢想,我先吃飯,就不打擾了。」秦許正色道。

    陳冬臨把帕子一丟,就搶過他手裡的叫花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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