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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32:19 作者: 未晏齋
完顏綽笑道:「皇帝新開的秋闈,這次是他自己挑的卷子,我還不大放心,你也去瞧瞧,看看選出來的進士可能一用?」
夏國學著科舉,簡拔人才之外,也攏住了更多有才華的漢人的心。天下英雄入彀,本就比開疆拓土更為緊要,王藥自感責無旁貸,當然一諾無辭。
從宣德殿看完新科的卷子回來,天色尚早,他們挽著手在後苑的小道上散步。王藥笑著看著完顏綽說道:「今日皇帝再生禮,你總不該再逼著他又是讀書,又是練騎射了吧?」
完顏綽擺擺手說:「放他的假了,只不知怎麼在瘋!」
話音剛落,她抿住了嘴,側耳仿佛在傾聽什麼。王藥也聽見了,是小女孩歡快的笑聲,低聲說:「不就是阿芍麼?這裡有她的鞦韆架,隔三差五要來玩的,有什麼奇怪的?」
「耳朵不好使,就別廢話!」完顏綽壓低聲音,又「噓」了一聲,繼續凝神聆聽。王藥正打算笑她,突然聽見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妹妹盪得太高啦!小心些吧!」
阿芍脆生生答道:「可好玩啦!皇帝哥哥你來不來試一試?」
原來是兄妹倆。
原以為那個少年老成的小皇帝一定會擺出哥哥譜兒拒絕,沒想到卻是興致勃勃的聲音:「好!我也來試一試!」
兩個人都好奇地想看一看他們怎麼試,探頭遠遠地一望,只看見皇帝紫色的衣袍與阿芍粉色的長裙交纏在一起,共同在半空里飄著,同樣飄著的還有兄妹倆的笑聲。阿芍毫不避忌地笑得「咯咯」的,而蕭邑灃也鮮有地笑出聲兒來,朗脆的笑聲比阿芍低一個調,所以也傳得越發遠了。
「走罷。」完顏綽其詞若憾地搖搖頭,「倆小的在一起就知道瘋玩!」
「差六歲呢!也玩得到一起,奇怪。」王藥也是搖搖頭,習慣性地一皺眉又一挑眉梢。
「一件大事兒辦完了,轉臉又是一件。」王藥掰著指頭數道,「皇帝的再生禮總算圓滿得很了,你也慢慢放權給他,自小兒看人品,他還是靠得住的孩子,你莫完全撒手,但也不要給他和別人一種太后搶班□□的感覺,日後也能和諧。第二件事,就是嫁金城公主了,既然是下嫁給功臣,當然要格外辦得隆重些,也不枉——」
他瞥眼看看完顏綽:「也不枉耶律延休這些年對你那麼忠心耿耿!」
他到底是要調皮,笑道:「我只是很好奇,耶律將軍轉眼要叫你岳母大人,會不會也喊我一聲『岳父』?」大概自己覺得好笑極了,又極有耍了人的快意,自顧自前俯後仰起來。
完顏綽伸手掐他一把:「『岳父』你個鬼!叫你改作國姓『蕭』,好正經八百給你封王、給你名分,百年之後好附葬蕭氏皇陵——就是不肯,非說叫『蕭藥』簡直是煉丹的妖道的名字,跟我尋死覓活,連帶著我將來也進不了皇室的陵寢!」
「皮囊沒了,一身骷髏葬在哪裡給蟲子吃,有區別麼?」王藥齜牙咧嘴地忍痛,「我就說你看不開!」
他不改姓,除了保有自己的尊嚴之外,也怕這小母狼再出么蛾子——他和他的兒女都姓王,誰都知道不可能再染指皇位。蕭邑灃沒有這層擔心,才能全心全意孝順完顏綽,尊敬王藥這位「仲父」,而不會永遠亘著根刺。他王藥要什麼?金錢、地位、名望、愛情、兒女……要什麼都可以有,還上趕著去求那些風險極大的虛空事兒?
很快就是金城公主下嫁的婚儀了。
大婚用的是契丹族的禮數,在上京城外的一片草原上,堆了高高的篝火,搭起了上百座氈包,皇帝太后親臨喜宴,給足了公主和駙馬面子。
耶律延休當新郎官,打扮得英姿颯爽,在高高的柴燎火堆前,飲了祭祀的血酒,喝了香甜的拉里,一支火絨箭高高地射在柴垛的頂上,蓬起半天高的火光——最是上佳的吉兆,意味著夫妻倆能夠生活得烈火烹油一般,和美紅火一輩子。
合卺禮之後,新郎官出來敬酒。王藥特意跟南院一幫漢臣混在一起,等耶律延休過來了,起鬨道:「兩國和平,咱們能夠大大方方在這裡喝酒而不被罵漢奸,自然要多謝將軍的好用兵!今日這樣的大喜,不喝是不給面子!」
耶律延休跟其他人只喝一小杯,但到了王藥這裡,「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銼著牙笑道:「夷離堇笑我!這樣,我今日大碗兒敬夷離堇,瞧瞧誰先倒下!」豪氣干雲,當即大碗滿上馬奶酒,酒碗一碰,酒花四濺。
王藥歪著頭想了想:今日就算喝醉了,完顏綽也不可能吆著耶律延休來抽他鞭子,既如此,何不盡興?高高興興吼了聲「喝!」「咕嘟咕嘟」飲了一大碗。
這兩個人酒量都不低,在周圍的叫好、起鬨、忽悠、攛掇……種種之下,很快兩斤酒下了肚,都是滿面酡紅、步伐踉蹌,都從謙虛變成了牛哄哄地互相吹噓起酒量來。
眼見耶律延休要倒在前面了,太后的懿旨過來救場,道是「今日誰耽誤了新駙馬洞房花燭,就叫誰到公主帳下長跪謝罪。」
王藥打了聲酒呃,按住了耶律延休的酒碗:「將……軍,今日你定然不是我的對手……不過,作為你的岳父,我也不想……呃兒……跪你的帳篷……你去洞房吧……要對新娘子多溫柔一點……洞房訣竅有啥要我教的,只管說……」
耶律延休只聽見了一句,並且十分好奇,醉眼朦朧問:「什麼?你剛剛說什麼?誰是誰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