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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把手機充上電，又下了一個交友app，這次是什麼性向都有的那種。

    圖標上的甜甜圈挺可愛，進去之後照例也是要輸入自己的信息，藍海洋一一輸入，年齡寫大了一歲，名字也是隨便取了一個，接著傳了一樣的芒果當頭像，最後到了開啟定位那一步。

    然而他又卡在了這一步，因為一時間他不知怎麼，想到了很多種可能發生的事情、或者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比方說剛被自己點了贊的女孩會不會就是迎面走來的那個人、比方說被自己「刷」過去的那個女孩會不會是下一節課的同學，又比方說，會不會有人在這個app上看到他、正好發現自己認識他，然後在背地裡譏笑他，覺得他猥瑣、loser、社交障礙之類……

    這些聽起來雞毛蒜皮的小事，在藍海洋心中登時被無限放大，他放下手機看著天花板，想起曾經和女朋友躺在床上，看她翻她發小的微博，評論人家的男朋友這不好那不好，然後咯咯的笑著鑽進他臂彎里的畫面。她走了以後，會不會又在別的男人身邊嘲笑當時的他呢？會的吧，畢竟他哪裡都比不上那女孩，還惡人先告狀一樣把她推走了。

    藍海洋翻了個身，結果手機上恰好有人傳來昨晚的合照，他看著照片中間景景的臉，笑眼眯成一條縫，一隻手輕輕搭在自己肩膀上。那是剛剛過去的夜晚、月華下有景景纖細的身姿、碎碎的頭髮、靠著陽台晃著的長腿、還有一拳打過來時那意味深長的表情。

    然而為什麼，他現在連想想都覺得生理排斥到不行呢？

    他長按app，把它刪掉了，然後又一次衝進廁所，吐了老半天，吐到什麼都沒有了。

    站起來的時候他看見鏡子裡的自己，覺得醜陋透了，可是又一次的，他覺得很爽，就好像又殺掉了一個討厭的自己一樣。

    然而他也想要美好的東西拯救他。

    第十一章

    周日剩下的時間藍海洋一直都躺著，然後又翹了課，接著躺了個周一，因為他發現自己發燒了。

    一個不愛社交的人，參加了一個生日趴，結果就臥床不起了，很能理解吧。

    周一一整天莊梓風都沒消停，給他發了微信、打了電話，但藍海洋都沒有理。藍海洋吃了藥，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醒醒睡睡，不知道是在現實還是夢裡。但是暈乎乎、飄飄然的，好像也很舒服。

    結果到了晚上莊梓風就殺過來了，敲了十五分鐘門，藍海洋才晃晃悠悠去開。打開門看到莊梓風，「嘖」了一聲。

    「你幹嘛啊？怎麼了？」

    「有點發燒。」藍海洋都沒看他一眼就徑直往屋裡走，準備繼續躺床。

    「發燒也要吱個聲啊，唉我看看——」莊梓風伸出手在藍海洋額頭上摸了一下，又在自己額頭上對比了下，是挺燒的，於是就配合著推他進屋。

    「吃藥了？」

    「吃了。」藍海洋躺下，側過身，懶得理他。

    「你怎麼回事啊？免疫力是不是太差了？之前放假剛回來不也發燒了？」

    「哦，有嗎？」

    「唉你這人真的是！」莊梓風埋怨的語氣，然後站起來給藍海洋掖了掖空調被。

    「哎呦你別像老媽子一樣啊，發燒而已睡一覺就好。」藍海洋伸出手像趕蚊子一樣揮了揮。

    「你一個人住，我不放心啊，死了都沒人知道。」

    「哦，這不有你來幫我收屍麼。」藍海洋說著，自己突然笑了。

    莊梓風笑不出來，錘了一下藍海洋的被子，說道：「你媽上次來，可是說了要我罩著你的。你一個人別做傻事啊。」

    藍海洋還是背對著莊梓風，心想這人怎麼連我媽都扯出來了，但確實，之前他媽從國內過來參加畢業典禮的時候，抓著莊梓風囑咐了半天，誰叫他身邊好像只有這一個朋友呢。莊梓風巨蟹座，是有點老媽子的性格在裡面，表面上沒心沒肺，但待人確實真心。藍海洋想了想，終於還是轉過身，看著莊梓風說：「我能做什麼傻事啊？就是不好好吃飯不好好休息，算不算啊？」

    「你少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總是往醫院跑。有什麼事兒不能跟兄弟說的？」

    這他還真不知道，瘋子什麼時候發現自己老往醫院跑的？

    「你有時間還是多照顧一下自己家裡的小朋友吧。」藍海洋轉個話題。

    「他啊……也是個麻煩的主兒。用不著你說，我也照顧著呢。」莊梓風嘆了口氣，好像在提自家熊孩子一樣，但明顯話中有話，不知道是想要藍海洋繼續問呢還是假裝不知道想糊弄過去。

    藍海洋倒也想問，但是藥勁上來，真困了。

    「我想睡了，白白。」他又翻過身去。

    「唉，行吧，再見。」莊梓風站起身，輕輕關上門，自覺離開了他家。

    藍海洋還是心存感激的，這一覺睡得很好，第二天早上燒就退了。他早上有攝影課，正好也不想翹，就整理了一番，帶著相機出門了。

    到了教室才知道今天的任務是參觀本科油畫系的畫室。本科生每學期期中和期末都有個聯展，他們新聞攝影系都會從頭開始跟進一下，算是幫校報一個忙。藍海洋一想，那應該能看到莫長汀了。

    整整兩層樓都是油畫系的地盤，走進去就是濃濃的顏料味道，然而這空間頗為壓抑，像個迷宮似的，被米白色的隔板分為一個個小單間，每一間又都被布簾擋住門，以保證學生的隱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