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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27:37 作者: 空夢
轉眼看到一向老實的參馱,一手搭在肚子上跟參馱笑著說,「你還好,來我們家來得少,沒受過我太多的款待,後來你跟我哥下面混了,我哥還特別對我說,要是我再給你塞煤炭當禮物,他就揍得我烏七八黑找不到回家的路。」
說著,他炸了下舌,還有點後怕地說:「那時候我哥揍我可真狠……一巴掌下來,老子當場就能哭得死去活來,還為了不給你塞煤炭寫了保證書。」
參馱一路走來都不太容易,他是農村戶口,後來也是病退的役,加上受了別人的一點中傷,連撫恤金也沒拿到手,家裡是老村子,當年他回過家過年正好染上了當時在村里盛行的傳染病,死是死不了,但留部隊的資格也是沒有了的,加上來年老婆得了癌,只好四處打工……後來范宗明找到他,說讓他跟譚少時,參馱就答應了。
其實范宗明不是沒給過更好的選擇,但他想著譚少所乾的特殊性,裡面也有點報恩的意思,就跟了譚少。
「那一年,我回老部隊遞轉業報告,沒人理我,你在老司令辦公室里跑了也來,塞了我塊巧克力……」參馱慢慢地說了一句,說完有點累了,喘了幾口氣。
譚少瞠目結舌,轉眼震驚地看了一屋子人,好半晌才說:「敢情我不塞煤炭,改塞巧克力了,還好,顏色淺了點,總算有點長進了,媽的,真是時間的力量啊。」
他一說完,其他人又都笑了。
AM拍著大腿哈哈大笑,「我說老大,你就對參馱的皮膚這麽耿耿於懷啊?羨慕了嫉妒了?所以也把自己弄成這德性了?」
譚少也很鬱悶,摸下巴思考,「你別說,你這麽一說我還真覺得有這麽點意思,你們說我嫉妒心怎麽就這麽強呢,我跟你們說,當年我哥多看了我們院裡一小姑娘一眼,就一眼啊,那時候你們猜,我多大?我才三歲啊,硬是半夜爬了起來特地去那小姑娘家門口去撒了泡尿,你們說得多強的嫉妒心才幹得出來啊。」
說完,自己都笑了起來,引得旁人也忍俊不禁,齊齊笑得東癲西歪。
譚少笑著繼續回憶揭自己的短,「回去的時候踩著自己腳了,當場就哭了起來,氣得來找我的我哥把我臉捏得跟個饅頭似的,我七媽早上起來知道我乾的缺德事,硬是不給我早飯吃,讓我吃我那臉去。」
此時坐著的人齊齊抱著肚子笑得死去活來表示不行了,連連揮手讓譚少別說了。
譚少不以為然,繼續摸著下巴做思考狀:「要說,像我小時候就這麽小混蛋,大了就是大混蛋,老了就是老混蛋,如此從一而終的人可真少見啊。」
說著噓唏不已,看樣子是恨不得想幫自己鑄塊從一而終的牌坊了。
只一下,饒是沒有什麽道德觀念的一夥人也忍不住有點想吐了。
參馱是晚上走的,白天譚少說了一天的笑話,口也有點幹了,臉也笑得疼了,所以晚上的時候基本就是面無表情了。
山寨因為隱蔽性,不能鳴槍。
譚少就在參馱的墳前磕了頭,感謝他這些年為自己出生入死,也為參馱的離開守了幾天的靈,像親兄弟一樣安排了他的後事。
很幾年前,參馱妻子已死,他送了他兒子出了國,然後就假死脫掉了身份,三百六十五天就全耗在了山寨裡面,這裡是參馱的家,參馱也想埋在這裡,也知道,他兒子長大後想看他的時候,譚少是會帶他來看的。
參馱走的時候很安心,他原本是要在戰場上死的,但兄弟拖他回來了看他一手幫著建築的山寨最後一眼,於是他心安不已,走的時候沒有遺憾。
譚少知道參馱一直念著自己的一點點好,他真覺得人其實是很奇怪的動物,有時候一點點的好就可以讓人付出他的全部。
參馱念著他和他哥對他的情誼;他之於他哥的永遠都斷不了的情愛。
都是如此。
男兒無淚。
男兒有血。
男兒,情至深處,無能言語。
第121章 譚少的裹腳布 愛的最終1-6完
很多年前,他心中,唯有一人。
很多年後,他心中,誰都沒有。
時間,是怎麽過去的?或許只有那些人終走過那程的人才了解吧。
你所懂的,不是你看到的,不是你所理解的,只能是你真的走過了,才明白了,這世上有關於愛的面貌太多太多了,其中有一樣,就是你愛的人,就算愛到最後,那也不是給予你最終快樂的那個人。
你那麽愛他……但那愛,也只是你心中對他愛的那種愛,他是怎麽看你的,他是怎麽愛你的,因你這一生經歷的太多了,多得你只夠掌控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去理解他對你的愛了。
所謂愛人,不過只是人的心念一場,愛得好,愛得壞,也終只是一個人的。
你又有何辦法?世事如此,人,終是自私到底的動物。
譚少原低下頭,看著他摔碎的茶杯笑了一下,抬起頭對人說:「等會再來收拾。」
他說完,等人走了,半晌沒有力氣。
隨後,他覺得眼睛有點酸澀。
可,又有別的什麽辦法?
他身衰力弱,一個茶杯都握不好,就算讓人嘲笑,那也是活該。
他轉過頭,看著窗外半晌。
認真說來,他其實都不喜歡永安這處別墅了,就算這是范宗明給他建的家。
可窗子,不是太大;窗外,雲在那處框架內都那麽拘緊。
他在寨里呆久了,喜歡一眼望去沒有框架的自然風景。
那處風景,是他哥放逐給他的;到了最後,卻成了他支撐的所有力量。
范宗明與他,就算有愛,但距離已經太遠,遠得他們都不怎麽知道心疼對方了,他認為給他哥他的所有就是最好的;他哥以為只要他活著,他們最終可以幸福都可以好好在一起。
可命運,到底是給了誰好處了?它是喜歡嘲弄人的,誰都別以為占它便宜了……
他睜眼半晌,不知道該想點什麽,小時候高興的事那麽多,但跟後來相比,它顯得讓人能鼻子冷哼一聲,也就過去了。
來打掃杯子的人沒來,范宗明來了。
譚少看著他哥笑了一笑,就像最魄人心魂的風那樣,那麽狂妄那麽無知,卻又那麽的單純,「哥,來了。」
范宗明看他,在他身邊坐下,好久都沒有說話。
譚少原也不知說什麽,他就躺著,也沒說話。
他半老的人了,身體也不行了, 不像幾年前那樣可以半年的逃過追蹤越過千險萬難只為取得一單交易那麽的艱難,他現在要做的只是搖搖頭,說一聲累了,就可以睡去,不必提防誰要他的性命,不必擔擾他的行錯一步就是灰飛煙滅。
譚少原不知道他這一生,說悲劇還是說喜劇。
他沒死,算得上喜劇。
他活著,談不上歡喜,應該也算是悲劇。
太多人活著,不悲不喜的,也算是一生。
有太多人,一生之間,有點悲,有點喜,也是一生。
那麽多人的命運,成就了這個世間的人生百態。
佛家講究好多人的命運,它是大度的,它是慈悲的,它,最終的,也是悲哀的。
我們一生講究到底,也是空的。
只有我們切身經歷過的,才是哀的。
人類的天性決定歡喜就那麽多,悲哀才是刻骨的。
譚少原到最後才明白,他為之付出的,成就了強人的歡喜,另一面,也成就了弱者的哀弱。
他毫不避諱跟范宗明說:「我死了,你別太悲傷,你知道的,這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你得到了你的,我面對我最終所面對的,這才是人世最終的結局。
醜陋的,沒有歡喜的結局。
范宗明冷冷淡淡地說:「你不計代價得到我,原來也是講究你所得到的。」
他說的不是他的原意,不過卻是嘲諷譚少原得到他,不過原來也是跟他一個原因。
他犧牲一切,為了成就他的孩子的得到,他也把自己支解得支離破碎。
他的孩子的得到他,也強解了他所有的一切,得到了,卻還沈醉在自己的犧牲中,不願看到光明的一面。
他所付出的,永比他那個層面的任何人都多。
譚少慘笑,說:「哥,你知道麽?我有好多年,在想,你要是真殺我了,我就真高興了。」
他揪住范宗明的衣服,一字一句地說:「你放任我活了一年又一年,又一次又重一次的殘忍對我,你把你最重的責任加負到我身上,成全你的接班人的萬里河山,而你,讓我的身體,包括那些我信任的,也信任我的兄弟為之付出一切代價,你就應該知道,就算天塌地裂人世間再來一次,我也都不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