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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27:03 作者: 空夢
譚少哼了一聲,走出了廚房。
范宗明朝廚師點了下頭,示意他照樣按食譜來,跟在了譚少後面。
譚少去了遊戲池旁邊玩了會水,又去跑步機上走了幾分鍾,他去房子哪都好,范宗明倒是不隨時跟著他,只是抬眼時,范宗明就在視線範圍內。
有時譚少故意躲在視線死角里,可是,就算如此,范宗明也正在死角對面他眼睛可見的範圍之內。
如此弄了幾次,譚少也覺得沒什麽意思,也就老實地休息他自己的去了。
范宗明疼愛寵他不是一天兩天,實在沒什麽好置疑的。
其實,他哥也實在必要陪自己吃那些連自己習慣了麻木了都沒什麽味覺的自己有時也覺得噁心的食物。
真是沒什麽必要。
譚少好了點,又想工作。
范宗明盯他盯得有點緊,但也不是壓著他時時刻刻在自己眼前。
於是當那孩子又玩著手法拿電腦時被逮著,就算被逮到不認輸一臉我就這麽著我就想工作時,他只好照舊沈默。
但一看到范宗明站著動也不動的身體,譚少像是也沒輒,電腦就又送回到了書桌上了。
其實不算什麽要挾……只是當他情緒低沈時,第一時間裡,他的孩子就會比他更迅速地感知到他的不快。
可能他在極度不快時說過幾次不要他,也真那麽做了之後,對於他的負面情緒小孩總是如同驚弓之鳥一樣迅速得知到訊息。
可沒想到,當他不再怕自己不要他之後,卻為了這樣的自己妥協……他怎麽樣也是捨不得自己傷心,范宗明心酸欣慰各占一些,當然更多的還有痛苦。
「不工作就不工作唄……」譚戀知不喜歡在家裡聊他的工作,偶爾提及幾句就收口,這次也是,說完就老實出了書房,一幅無聊極了的樣子去了健身房。
范宗明也跟著去,看著他慢慢在跑步機一步一步走著,突然想起多年前,他的孩子剛學會走路時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自己在不遠蹲在地上向他伸開了雙臂……半途時,小孩摔倒了,他以為他會哭著讓自己過去抱他,可小孩沒有,一向愛哭撒嬌怕疼的小孩掙扎著要爬起來,可小孩才十一個月太小神經反she根本不到位爬不起來,小孩啊就在地上掙扎著,臉沖著自己嗯咿咿的一臉的急不可耐……當他過去抱他,小孩立馬就把小手放到他脖子上,喊著「哥哥」,頓時就笑開了臉。
那是深至入骨的牽畔,當他們還不懂除了親情之外的其它感情時,他家小孩就把一切都給了他。
有生之年吶,有持無恐,等到後來,才發現,事實無奈,傷最愛的那人卻是自己。
「七哥……」譚少跌倒時,連忙叫了聲人。
發現沒人應他,舒了口氣,輕手輕腳爬了起來,不想讓人發現。
其實不是什麽讓人,是不想讓范宗明發現。
人是矛盾的,往往最恨的那個就是最愛的那個人,可能就是因為愛上那個人,把那個人住在自己的心裡和血液里,於是,只要心針微微一點疼,血液稍稍有點不乾淨,全身上下都不舒坦,自然連髒帶腑的恨得格外用力熱切,比愛還真切。
但,有時,當那個愛著的人也是愛著自己時,就算恨他怨他,更多的時候是擔心自己傷害他。
他可以傷害你,你卻不想去傷害他……因為真愛他就會明白,有些苦,你是不會讓他為你受的。
不想讓他為你擔心,不想他為他心疼……哪怕只少一點點,自己也是感激的。
譚少就覺得自己賤,這麽多年下來,到底是怕他哥不好受。
無論如何,愛到了他這裡,姿態都高不起來。
總歸是他要多愛范宗明一點。
他轉過眼時,范宗明站在了門口。
譚少笑,叫他,「哥。」
范宗明朝他走了過來,然後蹲下了身。
「哥。」
「鞋帶鬆了。」范宗明半跪著。
「哦。」譚少低頭,又看到了范宗明的白髮,覺得還是那麽的刺眼,扭開了頭。
晚上他們在視影室看了電影。
一部未來戰爭片。
故事的最後,將軍和他的士兵為了送國民上另外一個和平的星球,與敵軍在銀河裡戰毀於空間中,成了宇宙碎片。
另一方,他們的最高統帥率領著國民去了另一個世界……將軍和士兵們朝那遙遠的星空朝他們保護的人們要定居的星球的方向敬了最莊重的軍禮的最後鏡頭是這部影片最後的定格。
譚少看到最後笑了一下,只一下就再也笑不起來。
這部影片裡,將軍的愛人在中間就死了。
抑鬱死的,因為將軍總是不在家,愛著丈夫的妻子在思念與怨恨中自殺了。
她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妻子,更不適合當一個將軍的妻子,就算她自殺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愛你。
她的葬禮上,將軍還在戰場上沒有回來,她躺著一動不動,臉上有著奇怪的笑容。
妻子那抹奇怪的笑容是將軍死時腦海里最後一抹影像。
很早前,有人問將軍你為什麽要娶她?
我愛她。將軍這麽說。
愛了,就娶了。
可惜愛,不是解決生活的方式,只是讓另一個生命的殉葬過程。
愛比死冷。
影片完了之後他們沈默了好半晌。
譚少想說點什麽,話到嘴邊什麽也不再想說。
其實都一樣的,愛這種東西,總是必有所犧牲的。
他其實該慶幸,前半生受盡了他的寵愛,後半生,還能得到他的關心疼愛……他所得到的,與他所付出的,倒是得到的更多些。
想及此,他倚他倚得更近了,手也抱上了他的腰。
哥。
嗯?
我愛你。
范宗明突然抱緊他,盯著他看。
譚少回看著他,影片過後,身體也乏了,漸漸他閉上了眼。
范宗明說了句什麽。
他沒聽清。
他沈入睡夢,也沒有去想他到底說了什麽。
他得到的就這麽多了,好過相比之下別人的一無所有。
他不能再貪了。
又等了幾日,譚少身體好了點,范宗明會出去半天,一般都是在譚少睡覺的上午出去。
下午時候會陪他在院子裡曬曬太陽,別墅後面就是院子,種了不少葡萄樹,還有月季,水仙花之類的平常花卉,顯得很家常,生氣勃勃得很。
譚少很喜歡在這院子裡坐會,看著范宗明在他身邊處理著文件,間或有劉達他們過來通報下事情,剩下的時間就是他們倆的了。
有時候光想想這樣的相伴也覺得窩心不已,譚少有時會覺得這樣的情景自己過於欣喜,常常一個人擠眉弄眼,好像這樣就覺得心裡關於那些快樂的燥動能平息些下去。
這樣真不太好,跟小時候竟一樣了,范宗明一對自己好一點,自己就算被揍得全身腫得像個饅頭也是要過去親他滿臉的臉表示感謝的。
以為大了,經歷那些過後那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感情已經冷切了大半,哪想,這不是冷切,只是冷藏,只等天氣一回暖就回歸原態。
譚少在心裡唉聲嘆氣罵自己沒骨氣,可眼睛還沒瞅到他哥身上,心底那種純粹的安然是怎麽都騙不了自己的,於是只好繼續愁眉苦臉擠眉弄眼地安心著。
而范宗明還是什麽多餘的話都不說,只是偶爾靠過來摸摸他,試試他的體溫,或者親親他的額頭,帶著安撫的吻示意他要乖。
譚少很乖,這樣的范宗明讓他心動,也讓他心安。
半夜范宗明被劉達叫醒,說是國防部急電。
他仔細試了他家孩子的體溫,確定蓋好被子還不安心,站在門口又把關上的門打開,對劉達說:「你別跟我去了,幫我看著點他,早上要是沒回來,準備好早飯時打我電話。」
車到了半路,范宗明還是有些不放心,頭又疼了起來,關上手中等會要開會的資料夾,打了電話回去給劉達,「你去看看我走的時候留的那盞燈還開著沒?」
「開著。」劉達去看了,回答。
「……」范宗明想著又過了腦袋裡一遍需要注意的,「看看暖氣,別熱著了。」
「是恆溫,首長。」劉達老實地說著。
范宗明「嗯」了一聲,掛電話之前又想到一事,說:「早上起來時幫他試體溫。」
「是。」劉達領命。
掛完電話,下了車,范宗明進了大樓,一手帶出來的副將幫他拿脫下來的大衣,問他:「您趕過來不放心吧?」
范宗明沈吟地「嗯」了一聲,想著早上要泡的藥澡得叫人盯著去熬,藥下的份量他沒過目總是不放心,就算交給手下也不會有什麽差池……這時沒聽到有聲音,他抬頭對地下站得筆直的副將說,「開會吧。「會議一開就是兩個多小時,緊急會議不缺乏火藥味,幾個上尉少校中校不顧級別甚至當場拍了桌子,范宗明由著他們吵,示意秘書繼續記錄會議,自己出了會議室的門,先聯繫了家裡。
鈴聲只一聲,劉達就在那邊接起,「譚少還沒醒,我現在在門邊等著。」
范宗明一看表,他早了十分鍾,現在才六點二十分,離六點半還有十分鍾,「先等著。」他站在走廊里,發現通道的氣溫過於暖和,下了樓,緊跟著他的兩個士兵離他十步遠跟著,等到完全暴露在了冷空氣里,只穿了軍裝的范宗明示意士兵站遠點不用跟了,拿著手機站著看著已經有點露白了的天空。
冬天的早晨還是很冷,大概零下十度左右,站崗的哨兵身上都穿著大衣,連跟著范宗明的士兵身上也是裹著大衣的,范宗明就算高大,站在一片白雪皚皚的空闊處還是顯得有幾分冷意寂然。
「時間到了,」劉達在那邊壓低了聲音,「要不要叫醒?」
「進去吧,把電話給他。」
等了一會,范宗明才等到迷糊的一聲,「哥。」
「有點事要下午才回來,你讓劉達把體溫針給你,」范宗明淡淡地說著,說話間嘴邊的氣體泛起了白霧,散了開竟擋住了他的半邊臉,模模糊糊地讓人看不真切,「吃半碗稀飯,然後去泡澡。」
「哦。」譚戀知的聲音有點迷糊。
「聽到沒有?」范宗明眉頭皺了起來,瞥了旁邊一眼,看到跟著他的倆個士兵身軀站得更直,像是有些被嚇到,他轉過身完全背過他們的視線又吸了口冷空氣鎮定地說:「現在醒過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