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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3:27:03 作者: 空夢
    譚輝煌喝了一些酒,白花已經好像更白了一點,這個老父親對范宗明的父親范雄說:「老大哥,我欠的,還清了。」

    范雄對著譚輝煌說:「老譚,對不起你。」

    譚輝煌大笑了一聲,這個老人的笑容里還有著一絲少年時候的豪邁,只是笑容太過滄桑,已經看不出一絲年輕的痕跡了,「老大哥啊,兒子沒了,我生了他,沒養他,他最後也沒了,不管怎麽樣,他死了,太多人安心了,我也夠了,欠他的,下輩子我再還他。」

    他說完,有點覺喘不過氣來,又多喝了幾杯酒。

    譚七老爺看著他,嘆了口氣,「子孫的事……我們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譚輝煌笑,「誰知道呢?反正我兒子死了,我也逼死他了,我這混帳的一生也算混帳透頂了,老大哥,我欠你們的,還清了,我活活逼死我兒子還清了,以後的事別再說了。」

    喝完最後一杯,他醉了。

    他醉醒了之後,其實還是好的,他還有溫暖的情婦懷抱可供他喘息。

    那個比他年輕,還憐惜愛他的女人還在等著他的歸回呢。

    他的一個兒子死了,算什麽?

    譚少死了算什麽,他的父親在他死了之後,一次酒醉之後的痛徹心痱之後,又可以去過他的另外的人生去了。

    這年頭,人都是怎麽樣的?只有天知道了。

    呵呵,無論「它」是什麽身份,父親母親,還是其它那種真情誼的身份,終根結底人都只是為自己活的。

    但如果你只是附屬,你只能做好被犧牲的準備,並且一點怨言也不能準備。

    譚少死了,他的父親,懺悔過後,還有他的新生活呢。

    呵呵,這就是人類的喜劇。

    那處是真正的墓碑。

    是張健為譚少立的。

    張健在墓碑上為譚少寫:死了,就別再活。

    入葬那天,是譚少的生日,張健在墓前說:「你欠我的錢,連本帶息都還了,你蠢一輩子,不能沒個送終的人也沒有,我送你一程,算是為了你還了我錢的情義。」

    那墓碑前,譚少是個死人,沒有說話。

    張健淡淡地說:「如果可以不再活,就別活了,塵歸塵,土歸土,能忘了就全忘了。」

    他說完,戴上墨鏡,回身走了。

    他瘦瘦長長的身影拖了好長好長……

    猶記得張健跟譚少相遇的那一晚,譚少說:「嗨,帥哥,我愛的一個人,跟你的氣質好像,冷冰冰的像什麽也不存乎……」

    譚少說:「這麽像他,我們上床吧?」

    譚少說:「你真像他。」他夾緊了張健的腰。

    高cháo時他說:「七哥,七哥,我愛你……我愛你……」

    張健看著他哭了出來,抱著譚少,一句話也沒話。

    譚少回過神,卻笑嘻嘻地說:「你真像我七哥,我一輩子躺你身下我願意。」

    一個替身,他躺一輩子下面也願意,那麽高傲的男人,卻最終為了那個愛的人,最後,誰也看不見,只願意片刻的幻想的沈淪。

    誰也不知道,那片刻的沈滄中……

    帶著多大的,多少的,血和淚。

    人死了。

    什麽也沒有了。

    范宗明有天夜裡醒來,就算部隊訓練出來的意識讓他只一秒就恢復清醒,他還是喃喃地說:「戀知……」

    他迅速地起來,左右看了一眼,奔出臥室的門,喊,「戀知……」

    戀知,戀知,譚少童年時知道自己名字的各種意思後,不到十歲的他笑得像個土匪,笑著為自己的名字確定了自己的解釋:戀知,戀知,哥,你是我的戀,你是我的知,老子為了你,什麽都願意,你他媽還是從了爺吧。

    只是,只是,後來……

    誰也沒料想到,譚少在那天夜裡卻在想:如果這一輩子,沒碰上他,該多好。

    第二部譚少之深海《終》

    第三部 譚少之暗涌

    第60章

    冬天還是有點冷的,寨里老大叫總管找了批軍大衣回來,一人一件,於是個個裹著軍大衣在寨里行走,再加上都長得像土匪也確實是土匪,整個山寨活像抗爭時那幅景象,時間倒退了好幾十年,土氣叭啦的像舊時候的土匪窩。

    老大自己也裹了件,只是這天在場地用左手練槍,為了擺脫臃腫,脫了一邊的衣服,露出黝黑的上半臂。

    他剛練半小時,總管陳見濤來找他,問:「老大,這次出山你要不要跟著去?」

    「去干什麽?」老大問了,把槍給他,示意他幫他裝滿子彈。

    「裝些糧食回來。」陳見濤在寒風中縮了縮脖子,擼了把凍得通紅的鼻子,邊裝著子彈邊說,「眼前這天冷下來了,得把廚房的東西囤好。」

    「我就不去了,」老大抖了抖衣服,蹲下身,用閒下來的左手在放在地上的煙盒抽出了根煙起身,又背著風點了火,長長的抽了一口眯了眯眼說,「煙好像快完了,幫我多帶點回來。」

    陳見濤應了聲,轉身走了。

    老大站起了身,嘴裡叼著煙,抬起左手,繼續she擊。

    一陣寒風吹來,把他的短髮吹在風中飛揚,讓他那張削瘦的臉更顯得立體,他站在那裡,舉著槍,就像一座沈默的山,靜沒得讓人看不出絲毫感情。

    那最冷的幾月吹著的山風,一陣一陣在山中呼嘯著,冷至徹骨,在半山中放哨的一個小夥子抬頭罵了聲娘,又裹了裹身上的軍大衣,吐了口唾沫說了句:「鬼天氣。」扛著槍又轉了個方向坐著看著一座一座的遠山。

    城裡被高樓大廈擋著,風似乎在這裡無處可吹,只好乖乖地停頓在各個密不透氣的街道與樓房間。

    范宗明和手下們開完會出來,洪小雯正在他的辦公室外跟他的女秘書在說話,見到他,立馬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容鮮活得就算是最嬌豔的鮮花也會為之遜色。

    范宗明看了她一眼,洪小雯把食盒放到手邊,說:「我替你送飯過來,范媽媽做了你最愛的排骨湯。」

    范宗明淡淡地說:「謝謝。」

    他回頭,對助理說,「現在準備車。」

    他接著對女秘書吩咐,「放到冰箱裡,我回頭再吃。」

    他朝洪小雯禮貌地一點頭,去了自己辦公室拿公事包。

    出來時,洪小雯沒有走,站在那裡一幅束手無措的樣子。

    女秘書半張著嘴,有點同情地看著她,想說什麽但看到范宗明最終那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范宗明在車上又跟人進行了一次簡短的視頻會議,助理邊做記錄邊吃壓縮餅乾,剩最後一塊時他有點猶豫地說:「老總……」

    「你吃吧。」范宗明笑了一下,把杯子裡的咖啡一飲而盡,不著痕跡地揉了下好像有點揪痛的胃。

    他不是不想吃,而是,真的吃不下。

    那個地方老是被什麽壓著,壓得他無法再正常入食。

    也許該找個時間提早叫人把這個月的健康狀況查一下了……除了能接受身體出了毛病,范宗明拒絕在這種時刻深思太多。

    他到達地點時,陳東也到了,看樣子也不比他顯得輕鬆多少,他坐在二十多層高上的會議間裡跟范宗明說話不過幾句就接了好幾個電話。

    范宗明也是,看著助理和陳東公司帶過來的資料,好一會也沒空跟陳東說話。

    等到他們都各自閒下來,又接著把幾條雙方都不確定的條款談了一下,取得共識後,這倆個男人終於有點時間說點別的。

    「聽說你這次真要結婚了?」陳東喝了口酒,掏出了口香糖扔了顆放到嘴裡。

    范宗明看他一眼。

    陳東微扯了下嘴說:「戒菸,我家那人最近抽得太狠,我跟他一塊戒。」

    范宗明略顯嚴肅的臉這時更冷了一點,他意有所指地問:「沒什麽情況嗎?」

    「有,」陳東大咧咧地把手放到扶手上,「他不喜歡你,連帶的不喜歡跟你合作的我了……合作完這把,為了討好他,我想下次我還是離你遠點,儘管你的錢挺好掙的,但……」他偏了下頭,無奈地聳了下肩,沒有接著說下去。

    「沒要結,不急著。」范宗明淡淡地說完,手指在桌上動了兩下,突然坐直,掏出放在西裝內側的筆,在合約上涮涮地簽了字,「我先走了。」

    「晚上一起吃個飯?我明天就要回去了。」陳東也站起,陪著他一起走向門邊。

    「看情況,晚上有個會要開……」范宗明說著,站在門口的手下們自動在他們兩側身後跟隨著他們走向電梯。

    「你是不是太忙了?」進了電梯,陳東說,「我怎麽覺得你比我家那人還像個工作狂?」

    范宗明笑笑,卻跟陳東說起了關於網絡監控的一些事情來。

    晚上散會,潘越炎掛了剛接的電話,對范宗明說:「走,你媽叫我們過去吃飯。」

    范宗明看了下表,晚上九點多快接近十點,說:「算了,晚了,別過去打擾了。」

    等手下們全走了出去,潘越炎冷靜地看了范宗明半晌,說:「你知道的,你從頭至尾都只是做了你應該做的,我以為過段時間你就會好,可是,你卻還在用別人的錯在懲罰自己。」

    范宗明微笑,「我在懲罰自己?」

    他哂笑了下,搖著頭說:「你們把我跟戀知想得太過,但又想得太淺。」

    「這一切都是我決定的……」范宗明往門邊走,「都是我自己決定的,連我從小養大的孩子都沒讓我真正動搖過,你說,你,或他們要怎麽來勉強我?」

    潘越炎跟在他身邊,半晌沒有說話,只是到了車庫說:「要不去我那喝一杯,我下廚。」

    「不了……」范宗明坐近手下拉開的車門,淡然地說:「我只是想回家。」

    到了家,他叫手下開走了車離開,空偌偌的大房子早就沒有嘈雜的聲音了,他也早就習慣,倒了杯烈酒刺激了下冰冷的胃,回了他們的臥室。

    那孩子從來都不愛自己睡一張床,只要他在家,他總是有辦法膩上來,像八爪魚一樣纏著他……明明貪戀著他,有時卻硬要裝作一點也不在乎,邊咆哮著「我不稀罕」邊粘上來死死地巴著他。

    他那張臉上,從來都沒有真正掩飾過他對他的戀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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