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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十幾天，張健回來了，他們一收拾，就準備回張家老宅住段時間。

    陳東在這段時間也知道張健打過幾個電話給他母親，並且也送了些老人家喜歡的小東西過去，當做先前的回禮。

    其實這樣下去，已經沒什麽不好的了。

    張懷已經成為青年才俊，但跟在張健旁邊也會被奪去七八分光彩……

    陳東來公司接最後一天上班的張健回家，見到這一大一小的出來，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張健──冷漠暴戾的眼神，不可一世的神情，他就像只從極地最高上飛出的冰天鵝一樣飛進了他的視線里，至此萬劫不覆。

    「我愛你。」陳東靠近張健，擁他在懷裡，嘴唇貼著他的嘴角說，「只要我們在一起，怎麽樣都好。」

    社會在變，環境在變，連他們都同時在變老，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事，但他想他只要確定這個他愛了一輩子的人在身邊，那麽變是再多也是無妨的。

    只要張健在，其它的變化都不會成為他的變化。

    「嗯。」張健僅抬了下眼皮看了下他，嗯了一聲之後，牽了他的手往電梯方向走去。

    他的身後，張懷叫了一聲，「哥……」

    陳東看向表情一絲變化也沒有的張健……

    「哥。」張懷的聲音有些感傷。

    而牽著陳東離開的步伐一點也沒有滯留。

    高大健壯的男人還是跟年輕時候那樣背挺得直直的，而比之當年更多了幾許沈著威嚴的氣勢。

    這樣的一個氣質磊落，渾身充斥著英雄傳奇色彩氣息的男人，誰也想不到他跟另一個男人過了差不多一輩子。

    張健知道當年有些人對他們的閒言碎語有多惡毒難聽，但當那些說閒話的人日漸變得醜陋猥瑣的如今，他要的人並沒有在歲月的侵襲中變得佝僂過半分，陳東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陳東，眉目之間多出來的的睿智從容只是更添神彩罷了。

    「晚上有要見的人沒有？」電梯裡，張健整理了一下陳東的領帶，轉過身看著升降符號，臉上依舊一片漠然。

    「沒有了，不過陳杰稍晚點要和律師見我一面，我不想再出去，就叫他們來家裡了……我們在外廳的客廳談就好。」陳東看著張健征徇著。

    「嗯。」張健點頭。

    陳杰跟陳家有點血緣關係，按起來說是陳老爺子抱起來養在陳東名下當養子的，只是陳東實在接受不了自己多個兒子，就算是養子也不願意，於是陳杰儘管名義上是陳家的孫子，但叫陳東還是叫東叔。

    陳杰是個聰明的孩子，在國外留學六年後回來進了陳東的公司，不過三年就已比陳東培養的接班人還要出色，於是陳東乾脆叫了他臨時接掌他的公司，算是對他的能力的肯定。

    陳杰跟著老律師周復明到了別墅，又從大門步行了近十分鍾才到房子前，晚上幽暗的長路在路燈下顯得靜謐無比，人在這種安靜的環境裡，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得出來。

    他們站定在門前，聽著房子裡有人的腳步，一聲一聲平淡地走了過來……陳杰的心陡然驟停，眼睛剎那瞪大。

    旁邊周復明微傾了身，等大門無聲無息地打開時，他張了口，語氣不自覺著恭敬地說：「張先生，打擾了。」

    「嗯。」那個眼若冰霜，但臉孔平靜的男人淡淡地張了口：「他在餐廳吃飯，跟我來吧。」

    周復明應了聲，而陳杰在進門那刻，因腳步一軟，差點跌倒在了地上。

    很多年後，陳杰的兒子們問陳杰見到那個人時的感受是什麽時，陳杰誠實地告訴他的孩子們：他就站在那裡，像一堵誰都推不倒的冰山，他明明就只那麽高，可是，你抬起頭來還是看不到他的邊際在那，所以見到他的人會緊張得胃抽筋，腿也抽筋……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那麽，陳東叔爺呢？

    他……他就像是你在冰山的深淵裡瑟瑟發抖時突然見到的太陽，他只不過一抹笑，你就知道你會從他那裡受到最大的庇護。

    陳杰描述完這兩人後，當孩子們好奇地問那樣不同的兩個人怎麽會在一起那麽長一段時間，至死也沒有開時，陳杰被堵得半天沒有回答，最後只能回答說：「也許，這就是愛情吧……」

    「也許，這就是愛情。」

    所以，那樣不同的兩個人，才可以眼都不抬，就可以準確握住對方的手。

    第238章 陳東與張健最後篇特輯 8

    男人年紀越大就越會心疼人……陳東覺得自己就是如此，工作交替後在家休息的這幾天，他都是讓張健睡懶覺的，早上餵他喝杯果汁，吃半碗粥就再放他睡下，到了中午就叫他起來吃點飯，歇半會，張健練瑜珈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拿本書靜靜陪著，不去打擾在冥神狀態中的愛人。

    陳東這幾年也不敢拿自己的身體去取得張健注意力了……以前老是故意感冒讓張健關注他，現在哪有一點敢，生怕自己病了，張健臉色難看，連帶著也影響身體。

    畢竟是有一定年紀了，張健要是生場小病，陳東都覺得那都挺要自己老命的，叫他看著張健躺在那分寸不動的，連句罵他的話都說不出來，那真真是比刀子直接刮他的心還疼痛。

    陳東對一切都顯得鄭重了起來，應酬絕大對數全部取消了，除了那幾個幾十年之交的老友，其它誰人也不見了。

    他對外的說辭是自己一大把年紀了，這輩子該見的人都見了，該做的事也都做了，就剩那麽點時間了，想留給愛人和家人。

    陳東做好了完全退修的打算，他向來是個行動力跟決策力一樣迅速的人，在張健答應要退的這段時間裡已把自己的那些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儘管知道外界對他們紛紛擾擾的流言張健從不在意，但陳東還是盡力讓自己的退修顯得自然，而他的繼承人也相當出色，公眾的目光也就放在了那上面。

    休養了幾天，他們要回張健的老家，回老家之前那天晚上張健躺在床上看著陳東來來回回地收拾著行李……英挺的男人自己一個人獨自思索要帶什麽衣服回去常住，不來問話招他煩，靠著記憶力把張健多穿過了幾次的衣服整理好。

    只是他沒太幹過這事，衣服疊得東長西短，張健往往在他疊成一沓之後拿到床頭再重疊一次，而就算他疊得漫不經心懶懶散散，比起用了全部心神整理衣服的陳東的作品起來已經堪稱完美。

    陳東看過張健的成品之後也挺不好意思，乾脆把挑好的衣服全放到床上，自己盤腿坐在一旁看著張健疊著自己也學著疊，無奈他這隻手能迅速創建和破譯最好的軟體，但實在是對這種家事不拿手。

    陳東在旁看了一陣張健疊衣服，剎那張健幫自己做了幾十年飯，疊了幾十年衣服，和自己建立了一個家的種種事實都出現在了念頭裡，一時之間，心跳如雷，如第一次在陽光里看見穿那件白色衣服的張健一般，心在1秒內似乎都要跳出噪子眼了。

    「張健，」陳東連衣服帶人抱住了張健，在他耳邊悶聲悶氣地說：「你知道嗎，我到剛剛才知道你其實也是愛了我一輩子的，愛得一點也不比我少。」

    張健沒理他，扯開他的手，陳東自動把手往下面移，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見他的手沒打擾他疊衣，也就由得了他去了。

    「你總是不愛說愛我，」陳東抱著他在他耳邊輕聲地抱怨著說，「你知道我在你面前總是一點聰明也沒有，你知道我在你面前就是一個笨蛋，但就是不說愛我，也不提醒我。」

    張健聽了冷笑著哼一聲，撇頭在他臉上敷衍地印了個吻。

    陳東不計較他的態度，隨即得意地笑了，「可是，不說就不說了，現在總算讓我明白了。」

    說完，臉上沒有了前刻的埋怨，臉上帶著笑意直往張健臉上吻。

    吻從額頭中央一路落到張健的唇上，在印上嘴唇前，陳東停下，認真地看著張健的眼睛，說：「再來一次，就算你再欺負我，我也會愛上你……」

    張健摸著他後腦的頭髮，淡淡地笑了，主動湊過那幾厘米的距離，吻上了陳東的唇。

    他不知道如果再來一次他會不會愛陳東，他只知道，他所有不可能為別人做的事情他都為眼前的這個人做了。

    愛不愛的，實在不能描述他對這個人那些千糾百葛的情緒。

    不過，說這些又如何，人是他的，心是他的，他得到了他要得到的，也就沒什麽好說的。

    他付出他能付出的代價，要了那個他怎麽樣都丟棄不了的人，這樣的人生，快樂不比痛苦多……但他要的這個人，已經儘可能地快樂如意地過了他想要的一輩子，他有摯交好友，顯赫名聲，還有一個他愛著，也在陪著他的人，男人所有最想要的他都有了。張健知道，自己所有能給他的，也都給了。

    所以，也沒什麽遺憾了。

    現在的陳東，儘管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麽，但他已經學會了用他最好的方式來對待自己了……張健知道除了自己是沒人懂得自己對陳東的感情，蠢男人現在對他對出來的呵護儘管不是他需要的，但這樣他能覺得開心，他也就覺得挺好的。

    陳東把他的人和心給了他，他也把自己的所有給了他，說來說去，一切已經成了定局了。

    張健漫不經心地分著神聽著陳東在耳朵碎碎念叨著他個人對他們一路以來的感受，手上折弄著陳東給他們挑的衣服，偶爾給個吻回應著那個好像在發現一連串巨大秘密的蠢男人。

    得虧自己這幾年脾氣好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樣輕易就對他不耐煩了……讓這嘮叨的老男人滾的次數少了，老男人也就越來越沾沾自喜自己果然是最愛他的。

    張健想著想著就啞然了起來，嘴角微微地翹了起來……

    正好被說到張健當年生氣躺在床上不動其實是因為太愛他生他的氣躲在被子裡哭時的陳東一看，老大不少了的老男人立刻亮了眼睛，爍爍發光的眼睛裡面赤裸裸地寫著：看吧，你果然最愛我了。

    第239章 陳東與張健最後篇特輯 9

    他們年紀大了，父母年紀更是如此。

    張健回到家裡陪了母親沒幾天，陳東父親那邊傳了消息，老人年紀快近百歲，儘管保養得好，但也還是捱不住歲月的影響，終究要壽終正寢了。

    而陳老太太也是眼看著不行了──當聽到母親也快不行了的時候，陳東已經讓人按排飛機迅速就位。

    電話一掛，他哀求地看了旁邊也在聽著的張健一眼，當看到愛人沈默的臉孔時，他咬了一下牙，回頭下了樓，這個只在父母面前跪過的男人再次在張母面前跪下了，黯然地說：「媽媽，家裡老爺子老太太怕是不行了，您開口讓張健跟我回去吧，他是陪我一輩子的人，我也想讓他跟我回去儘儘孝，他不聽我的話，您讓他聽聽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