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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0:07:10 作者: 虞淵
謝翎怔了一下,手下醞起的巨大魔氣突然在剎那間煙消雲散。
他意識到是自己多疑,終於鬆了一口氣,想要慢慢地站起身來的時候,菘藍卻看著他突然開口:「你不相信師尊。」
「什麼?」
「你懷疑他。你其實不相信我師尊說的每一句話。」
菘藍說道,「魔尊。你對我師尊連最基礎的信任都做不到,其他的你又能做到什麼?你憑什麼想和我師尊重修舊好?」
謝翎意識到自己剛才和容棠說的話,全都被這個容棠的小徒弟菘藍聽到了。他被菘藍帶著嘲諷的眼神所擊中,心口像是被突然一刺。
謝翎突然很想反駁,想告訴眼前這個在容棠身邊初來乍到的毛頭小子。很久之前,容棠永遠都是相信自己的,他們的師尊那麼好騙,自己說什麼他都信。
而他也是相信容棠的,他聽了容棠的話,相信容棠會在自己生辰那天送上大禮,相信容棠穿上紅嫁衣,成為自己的新嫁娘。
可是謝翎卻說不出口。
因為他騙過容棠太多次。甚至謝翎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容棠不願意再相信自己了。
他曾經親手種下的因,今日終於自食苦果。
謝翎苦笑一聲,卻沒有再與菘藍分辯。
他起身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又險些嘔出一口血,用力抿了下唇才竭力遏下。他偷偷看了容棠一眼,卻發現自始至終,容棠的眼神都未曾在自己身上停留。
謝翎心中僅存的一點希望慢慢地暗淡了下來。應一蘭的劍尖不知在何時指向了自己,他垂首望了一眼頂著自己脖頸的鋒利劍尖,剛想說些什麼時,容棠卻突然開口了。
「只是誤會一場。」
容棠聲音淡淡,「是我獨自一人前來,未曾受人挾持。」
「仙尊……」
應一蘭似乎是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瞬間又有些咬牙切齒,「負心之人便該死,更何況竟用些齷齪下流手段。仙尊不必替這賊人辯解。」
容棠聽著這話有些茫然。
負心之人?
容棠蹙著眉地看了一眼應一蘭,卻發現對方的正義感已經強烈到讓他有些困惑的地步了。
應一蘭見他不解,便悄悄地附耳過去,低聲道:「您的徒弟菘藍已經告訴我了,若是仙尊不便出手,我等為您除害也是一樣的。」
「胡鬧。」
容棠眉頭並沒有舒展,反而蹙得更緊了。他神情嚴厲地看向菘藍,「自作主張,真當自己翅膀硬了。」
菘藍被當場揭穿也有些心虛,但是輸人不輸陣,他在謝翎面前還是硬著頭皮開口:「師尊,既然魔尊讓您覺得困擾,菘藍便想著——」
「好了。」
容棠無奈地開口,「那些早已是前塵往事了。」
他把南星和菘藍帶到自己身側,又向旁邊的應一蘭和玄山劍閣的弟子們開口:「此事只是誤會一場,魔域已與修真眾人講和交善,若因此事再起干戈……」
「我知道,仙尊只是害怕這魔頭報復心強,連累我們劍閣眾人。」
站在應一蘭身後的一個臉龐紅撲撲的青年開口,「我們劍修又豈是那貪生怕死之輩?」
容棠愣了一下,他認出這青年便是當日給自己送花箋剖白心意的那名劍修,名姓似乎是叫做方連雲的。
「無妨。」
謝翎似乎是覺得方連雲此話好笑,他抬起眼睛,平靜地望向容棠,「我技不如人,任憑你們處置。」
謝翎這般無所謂的態度惹得南星一下子急了眼:「你裝可憐給誰看呢?」
謝翎並不搭睬,只閉眸調息。
諭對自己的限制遠比他之前想像的還要嚴重,加之方才硬受了南星的錐心一擊,此時調動魔氣的時候謝翎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格外刺痛。
受的傷雖不是重傷,可諭的限制卻確實讓現在的自己寸步難行。謝翎竭力想要平息在自己體內橫衝直撞的諭,腦海內卻莫名想起,曾經自己將魔骨蠻橫地放進容棠體內時,容棠是不是也和現在的自己一樣痛苦?
就當謝翎在此聽候發落時,卻發現有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謝翎下意識地想要反擊,睜眼卻只看見銀白色長髮落在自己面前,容棠微微蹙著眉,似乎是對謝翎體內的狀況不解:「你中了毒?」
謝翎沒說話。
他從小就一直中毒,對毒早就免疫了。只可惜他最近一直在用蜃毒,用容棠的幻覺勉強入睡,體內的毒素早已失衡,又在容棠和自己訂下的諭里重新激發。
但謝翎顯然是不想讓這樣狼狽的自己出現在容棠面前。他嘴唇顫了下,搖了搖頭:「我……沒事。」
他還沒說完便看著猶如冰雪的人在自己面前起身。謝翎失神片刻,又聽到容棠對著應一蘭開口:「既只是誤會一場,麻煩劍閣諸位實非我願。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吧。」
應一蘭有些猶豫,但見容棠執意如此,便也跟著點了點頭,帶著玄山劍閣的弟子們先行離去。
謝翎望著這一幕稍有些吃驚,他看著走向自己的容棠,心裡的期待猶如迎風初生的火苗,但在容棠開口的下一秒就被冷水驟然澆滅:「關于歸雲宗的事,我會在今晚去玄山劍閣你的住所。」
他平靜地看了眼臉色蒼白的謝翎,說完後便直接帶著菘藍和南星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