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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20:07:10 作者: 虞淵
尖刺扎得皮膚很痛,容棠閉了閉眼睛,把那項圈戴了上去。
陸駢瞥了他一眼,容棠垂了眼眸,把另一端的鎖鏈遞了過去,低聲道:「……仙長。」
對方卻沒有直接回應他,而是猛地拉拽了一下手裡的鐵鏈。
容棠沒反應過來,那尖刺便已經刺破了他的肌膚,鮮血順著白皙的脖頸流下,他蹙起眉頭,顯然是沒能接受住這突如其來的痛苦,悶哼了一聲。
陸駢卻像是根本看不見容棠身上尚未癒合的傷口,也聽不見鮮血滴在地上的聲音,只是那樣冷漠地拉拽著鎖鏈,逼著容棠踉蹌著跟上前去。
這裡距離天階本就不遠,容棠木木地看著陸駢將鎖鏈嵌入山體,又喚出本命劍離去。
無數蜷縮在山腳下的凡人奴此時都還未入眠,許多人正忙著清理傷口,或者是幾個人交換著手裡的食物。
他們一開始沒有注意到容棠,直到有個眼尖的人認出這個帶著項圈、渾身上下與凡人無異的人,竟然面容與他們日日相見的容棠仙長十分相像,不由得三五成群湊上前來。
容棠儘可能想要把自己縮成一團,可奈何這些人早就衝上前來,用充滿敵意和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
陸駢一句話也沒有說就把容棠丟到這裡,這些凡人奴一開始雖然沒能明白其中關竅,但有在下面守山掌燈的卻在這時候七嘴八舌地將「容棠是爐鼎」的事情傳開了。
容棠本以為這些人會看在自己與他們是同類上,暫且在今夜放過自己,但他顯然把這件事想得太過天真。
凡人奴雖然表面上對所謂的修仙者恭恭敬敬,其實背地裡早已因為修仙者的虐待而心生怨恨。
可是他們不敢反抗修仙者。
但是容棠不一樣。他現在已然是個廢人,是個任他們揉捏的糰子,更何況有人聽到,現在的容棠想死也死不了,便是怎樣欺負發泄也不為過。
陸駢在第二日來到天階,拉扯鎖鏈讓這些凡人奴各就其位時,反覆拉扯容棠的那根鎖鏈,卻不想另一頭毫無反應。
陸駢微微蹙眉。容棠現在因已為禁制「諭」所束縛,怎麼可能會死?
況且容棠的項圈是被「精心關照」過的,那上面的尖刺足以能讓人疼痛到死去活來。
陸駢只得閉了眼睛,御劍親自去察看昨夜被自己隨便丟下的容棠。
但眼前的情景饒是他設想過無數可能,也萬萬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幕。
容棠緊閉著雙眼,眉死死地擰在一起,面容已經是極度蒼白。
他的身上幾乎全部都是細小的傷口,裸露出的肌膚根本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每一道都在流著血。
他像是被人扎破的棉布娃娃,如果沒有「諭」的禁制,此時的疼痛早已能讓人死去千百遍。但容棠沒法去死,他只能喘息著,甚至連反抗都沒有,任憑那些人在自己身上發泄憤怒。
陸駢的嘴唇顫抖了一下。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容棠沒有反應了。
容棠接受的疼痛實在太多了……他甚至已經分不清,哪些是舊傷,哪些又是新的疼痛了。
第4章 絕望
陸駢看著他,靜靜地站了很久。
他閉了閉眼,終於起身,再次狠狠地拽動容棠脖頸上的鐵鏈。
容棠醒了過來。
容棠是不會死,但是並不代表身上的傷口可以快速癒合或者感知不到疼痛。
他木木地跟隨著陸駢,和那些凡人奴一起跪在地上擦拭那些明亮的台階。
渾身上下的傷口都在隱隱作痛,容棠根本無法保持一樣的姿勢,因為低頭尖刺就會刺穿脖頸,不低頭他卻根本沒法讓人自己跪下。
太痛了……他從來沒有這樣痛過。
階梯成百上千,他一邊擦拭著玉階上的塵埃,一邊還要擦去從他傷口裡源源不斷流出的血。
怎麼會有這麼多血?
容棠困惑地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手。
那些細微的傷口,每一處都在往外流著血,他看著自己曾經拿劍的手,此時卻已經顫抖得不像樣子。
沒有人會回答他。
而那些凡人奴們,在看到陸駢對容棠冷漠的態度後,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試探,也都更加變本加厲。
那天晚上他們手無寸鐵,容棠身上那些數不清的細小傷口都來源於地上的碎石。
容棠一開始很能忍著痛,到後來開始只有微弱的呻吟。從碎石到瓦片,甚至用來擦拭台階的布也被他們系成長條,在容棠那滿是傷痕的脖頸上死死纏繞,企圖讓他窒息。
他一次又一次在瀕死的邊緣,被一種又一種的痛苦來回拉拽。
容棠閉上了眼睛。
他從前不是沒有來過這裡,他來找陸駢的時候,經常會遇見這裡的凡人奴。
那時候還不是這樣的。
那些人都滿是笑臉地迎接自己,奉承著說些許多恭維他的話語。
而現在他們怨恨地看著自己,問歸雲宗為什麼欺騙他們?為什麼他們拿不到賣身錢,為什麼他們回不了家?
容棠沒辦法回答,就像沒有人能回答他。
他不是罪魁禍首,卻不得不背負上歸雲宗身上的罪孽。
痛楚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
容棠閉上眼睛,那些面容模糊的人們面目猙獰。
他們說,這是你該得的。